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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杂绪

  • 作者:一蓑松雨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6-03 11:3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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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远山之远还是山,远山大多时候如意象,像天边的浮云,或者像空灵处,极浅极淡的一抹水墨,甚至眼光捕捉不到,惟借助心的敏感触摸到其形其色。云与雾无法遮住意识的“看见”,云与雾的能量不足以完全掩饰什么的,云与雾的容量不足以完全遮蔽什么的。我对隐匿于虚幻处的真实更趋向。即使,错觉不可免,我还是不改弦更张;即使,风向改变,我仍如故,入了口的苦涩,皱眉也要咀嚼几下,吞咽下肚,不轻易吐之,即使我还没练成把苦日子当好日子过的豁达呢!?用习惯,机械地种植或收获生活的必须品,用闲暇掸去衣裳或毛发的灰尘,乃举手之易。而对于心着之尘,多了,无以除之,累而成痼,因而心绪沉郁不畅。

      我,也算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书里的文字很难扭转思想的走向,被固化的我,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而不逆变,莫无关联。本本主义去思考或去作为,已成惯常。本本主义之“本本”于我,非哲人之宏论,也非巨擘之高见,乃自己生活之经验。我不打开一向认为好的那本书,尽管装帧精美,尽管它里面装着好故事装着好风景,也有关于初夏的章节,但是,我却难以把自己对于初夏的感怀衍化,为图,或为文,为那些初夏章节加批作注。总而言之,我的阅读与我观自然风景,不是没有差异的,惟观自然,晓自然义理,比书本比文字更直观。

      云翳里的月,烟雾中的柳,莫不如藏于眉的愁,埋于心的怨,其温婉,就是对我用情至深之人,在我痛苦不堪时坦露的怜悯与关怀,我因而被动,无法拒斥,抬爱抬举让我负债,因无以回报而忐忑,自知言语欠诚,笑意虚乏,便认定不回馈比回馈好!为求心安,我经常背向于人,装聋作哑,忽略熟人的问询,不理睬别人的好意。我不认为像鸟儿一样藏入深山,匿于树荫里整理羽毛,有什么不好!?

      我时常蒙迷昏乱。形伤之时,神黯之时,我绝不渴求被怜悯与被关怀,怜悯与关怀于我不具奖赏性,其作用反而负面。我遭冻馁,也不会乞讨,向人求衣索食。自我抑制,我将斫木烧炭,望月拟饼,这样了竟,何来悲苦!

      柔韧之疼于比剧痛更能检验生死意义。谁都有伤痛的!因何而伤?因何而痛?伤在何处?痛在何处?这伤痛,自己最明白,能瞒别人,岂能瞒自己!

      没有省略的漏刻,循序而进,我于斯,漠漠然,随些风行走,任微雨沾浥。无砚研墨,标记昨日,异常之今撕烂昨之帷幔,洞透的光映在一张憔悴的脸,感觉不到风可以透过衣饰渗入血脉,滋漫心神。说得夸张点的话,我的生活内容似乎仍在往昔中缓冲,还未到达这初夏之驿站!

      不是呻吟,亦非欷歔,有感于心,有触于睫,或可当有声之呼吸。春,像背影一般悬浮,而这背影正被初夏的光影稀释。说实话,今年的春天,莫说有烙印,甚至印象都那么混沌,我寻不着任何细节以彰今春之曾有。俯时见花,而仰时为实;蹲时乃春,而立时已夏。四月只打了个盹,就到了五月,阴转晴时的阳光刹那就就布了初夏之景。既往的那点残留,实耶?虚耶?我说不清楚。

      山里,杜鹃是否红过呢?印象之图册似乎翻不到这一帧,而时下却有白色的一朵一朵,于蓊郁之点缀,削弱蒸炎,至少为初夏准备了一些清凉。那白色的一朵一朵,是栀子花呢!谦卑,柔婉,平静,一点不张扬,许是栀子花借了月的皎洁吧。最是初夏之夜,天穹星光点点,许是仿了栀子花的光泽。多美!天有光亮,地有光亮,俯有芬芳,仰亦有芬芳。

      户外,浓绿填充空旷,所见皆是夏的道具,春之有者夏亦有,春之无者夏不缺。音可使耳聪,色可使目明,每一移步可得新异,绿与手牵,鼻息与馥芬融,玄微之趣与心意合。

      老刘,蹲在菜畦,观瞻菜蔬涨势。豆角黄瓜丝瓜上了架,牵青挂绿。辣椒,小灯笼一般,悬着。菜畦,花有各色,满是初夏的清醇,皆秀目,皆怡心。我不打招呼,径直进了老刘菜畦。老刘不抬眼看我,只盯菜叶菜花,右手的大拇指与食指摁搓,这小小范围的暴力碾压,让瓢虫或萤火虫殒命,化作肉醢。我终于忍不住老刘的不睬理,说:“你也太残忍了,瓢虫,萤火虫来你菜地捧场,观景,帮你传粉增产,你却取它性命。”老刘的声音从丝瓜的藤蔓中漫出:“捉贼呢,抓特务呢,偷吃农民的血汗,我岂能饶它不死!”我弓腰屈膝,一边看溜溜发光的紫茄,一边讥他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比我大辈的人大都能讲出几则关于刘家的旧事,他祖父是这一带的地主,收过穷人租的,我老叔公,老刘祖父的佃户,帮老刘祖上耕过田耙过地,割过稻谷舂过米。一次,公社在我大队开批斗大会,我老叔公控诉过老刘的祖父,说地主恶毒,奸诈,把大块肥肉埋在白米饭里,自己却吃咸菜喝米汤,台下群众哄堂大笑,只好匆忙把我老叔公“请”下来,那次批斗大会,老刘的祖父受伤最重,民兵营长的耳光比以前任何次都要多要响,莫说脸肿了,牙齿还掉了两颗,嘴角鲜血直流。大快肥肉,够使人眼馋流口水的!普通社员,两三个月看不到肉的,甚至几天都没有几点油水落入肚里,年底才有一顿白米饭呢!大队书记打圆场,说是地主家的肥肉吃不完,宁愿喂狗,狗吃剩了,也不给贫下中农吃。后来,我私下问我老叔公,知所言不虚。

      老刘喟叹:“我家划地主亏得很,老一辈人里,谁都晓得我爷爷是勤俭持家的人,做些小买卖,省吃省穿置了十几亩田土。”

      我记得他祖父受批斗低头认罪的情形,我说话去掉揶揄成份:“我记得你爷爷说他自己十恶不赦,比刘文彩还毒还恶!”

      “这样说,不是为了求人捆他的绳子勒得松一点,扇的耳光轻一点。”老刘的眼里似乎含泪。四、五十年前的情景,我仍清晰,他爷爷磕头如捣蒜,忍不了“哟哟”叫痛的模样。

      “你叔公与我爷爷以前不都是兄弟相称!划清阶级界线那时期,他们私下里不还是一起喝酒讲古!”老刘讽道。

      “你这老地主的孝子贤孙,不但没改造好,住了洋楼,还做了老板资本家!”我又扯上他儿子刘福。

      “老板板了个屁!资本家资了个㞗!一个小作坊,几十号人,早就散了,老本都折了,早已是无产阶级了。现在吃啥喝啥?吃的是亏!喝的是西北风!”老刘不像是替儿子叫屈。

      我择了一根半大的嫩黄瓜,简易地擦拭几下,往嘴里送,老刘唬我:“我昨日才打药,毒死了你这老家伙,怪不得我!”味蕾得饷,一丝清澈入髓,我寻思,初夏正好这滋味。“你这家伙,打药打的是甜蜜素吧!要不能这甜的!”

      我对老刘有点嫉妒,不是嫉妒他住得比我好,不是嫉妒种菜锄园技术比我强,不是嫉妒他这小小天地圈住了这么多夏之趣致,而是嫉妒他心有的安定。我不安分,心奈何安定呢!?

      不一样的心情,不一样的疑惑,更改我的身份,我不断审视自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还有自己身影。甚至,我也写几个字,或者几个句子,涂在空白的纸片上,次日再琢磨,与心比照,与脑比照,然而我健忘,却把它弄丢,找不着了。也许缺了昨日的参考,进行时里的我,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我因此浑浑噩噩。

      水田不再乱草丛生,昨日翻耕之后,秽乱瘗入深泥,青蛙的齐唱把泥水之芳四弥八漫。水田,只待手的编织,或过几晌,嫩秧之绿将其披覆。我惊异于植被对时空能量的收纳储藏,待有了沉甸甸稻子,我欲问它,它是如何轮回转世。

      如果形神可以剥离,形的物理性就交付自然了,形骸,是壳,其保护作用只是幌子,于思想是桎梏,于灵魂是辎重。那镣铐的手足,那囚禁的身躯,是否也能镣铐灵魂禁锢思想呢?翻开历史所画的图影文字里,呈现出形骸上的瘢疤与擦不干净的血迹,绝不是生命本体的休止符。研磨文字,多重过滤,反复萃取,真相不再晦涩埋藏在隐喻里,删细枝去末节,去虚就实,去为存真,撕去粘在历史之唇的封条,那么真实的声音就喷发。一双脚,左右不是踩在同样的地表,不是同样的时空,一脚是过去,一脚是现实,一脚落于高凸处,一脚陷于低凹地,这样对于我的躯干却是撕裂似的痛。

      如果,我只是一棵草,我将竭力经营好绿色,我将于风里舞动,为一朵卑微的野花,为野花取名,为野花哦一章小令。

      新竹,节节相拔而上,正开枝散叶,仰之,其于天空的画描足见清逸疏俊,流云拭之,鸟过之无痕,风曳之无声。日影浮浮,万籁俱寂。与竹比,其铮铮,校人立之不稳,正人定之欲倾。暗与明,清与混,皆在调匀,如水墨画里的黑与白,实与虚。现实无了,故事无一主角,只有背景,不过,你可以进去,为客为主,由你心决,你的生活,就是故事情节。

      对于夏的延伸,亦有类似的意义,夏在浸淫之中,诸物皆状其形摹其色,皆在迎应。微弱而至壮硕,稀疏而至繁密,绿由浅而深,夏臻于蓬勃蓊郁,甚至其旁枝侧蔓,撑了你的容,缠了你的臂。我就在绒绒之绿仰卧,身下的绿支撑我的体重,我小憩,关闭视觉,绿不停止它内蕴的力,滋蔓到依稀之梦境。绿也不吝啬它从光亮里冶炼的芬芳,幽微的入我鼻窦,入我肺腑,轻揩细拭,去我污浊,洗我尘垢。

      远了,旧事中的人物,或浮槎沧海,或耕种桑田。我仰面苍穹,我疑心“无限”这个词,界定的容量,无限似乎总可以安慰性的欺骗人之思想,不知“无限”是否容得了“浩瀚”的含量。我慕天之无竟,星之为尘,星之明灭,乃成天之恒久。人的生死,如此渺小,生若一尘起,死若一尘没,而人的生死,成就了什么呢?

      近了,夏之鲜茂,皆在蝉之咏唱里渐次上演。烟云化去,水秀山清,柳绿榴硕。

      夜未央,我于短榻辗转,终不能深睡。我起身,趿拖鞋,退闩,大门自开。有清流扑怀,稀释心之浑浊,地面有影斑驳,好像在喁喁私语,风轻助之谈。我讶然于这夏初之夜这热闹的寂静。夜色为衣为裳,我的双臂沁凉,不知是星光所作,还是甘露所为?

      幸甚!夜有含糊,也寓善意,人想什么,就能虚构什么。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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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初夏杂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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