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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阳光

  • 作者:何叶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5-08 08:4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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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以前我们一大家人住在东北老屋,老屋房子破旧、阴暗,即使晴天也很少见到阳光,更别说阴天下雨天了。

      老屋房子有很多套间,一间连一间的。我们一家人住的是最里间,一年四季也见不到阳光,所以,就显得尤为潮湿阴冷。老屋还好的是有宽敞的院落,爷爷就在院子里扯了两根绳子,平时大太阳天各家会抢着晾被子。我喜欢被子被太阳晾晒过的味道,我喜欢太阳味。

      很喜欢有阳光的日子,更喜欢阳光洒满老屋院落的每一角落。那时我是个孩子头,每天领着院里的孩子在阳光下疯跑,大中午大人都躲进屋里睡觉打鼾,我则领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跑得汗流浃背。因此,被前院住的刘寡妇喊成“何黑丫”。乃至于这个外号一直到我们离开东北,到了承德才没人再叫。

      超级喜欢太阳味满满的被子,晒过的被子我会抱着、搂着、闻着,不舍得撒手。我家邻居住的是中西医结合的于老爷爷,他家还开了诊所,每天给人看病,扎针输液的。于老爷爷讲卫生,他家诊所的被子和床单每天都晾满一院子。于老爷爷说起阳光对人类的好,总是一套一套的,他说被子必须勤晒太阳,这样才能杀灭被子上的病菌。他说的头头是道,村里人都信服他,在他的宣传下,村里人家都会在院子扯绳子,晾满被子。

      那时大娘刚生了小娃,每天都要晾晒孩子的尿垫子和尿布。家里院子的绳子不够用,爷爷就在离家不远附近两棵大树的两头扯了绳子。每天,大娘都会把一些孩子东西晾到那里。于爷爷看那个绳子长而且有空余的地方,有时也会把诊所的东西往上挤着晾。这下大娘不乐意了,每次只要看见有于爷爷家诊所的东西,都会嫌弃地给拽到一边或者给扔到地上。于爷爷看到了也不计较,默默捡起来,该咋晾还咋晾。

      一天,本来天气预报没有雨,大娘就抢先把自己家东西挂满了一绳,她就抱着孩子去了郊区的一个远方亲戚家。中午的时候天就下起雨来,那时家里人也没人注意大娘往外晾东西,母亲看见院子里有晾晒的东西就都给收了起来,忽视了大娘晾的孩子的一些尿布尿垫子之类的东西。等大娘晚上赶回家想起晾晒的东西,发现绳子上的东西已经被于爷爷给收了起来,并给叠得整整齐齐送回了老屋。那一刻,大娘感动得热泪盈眶。从此后,她再晾晒东西时,都会给于爷爷留出一块地方。

      那件事后,我曾问过母亲:“大娘那么对待于爷爷,他干嘛要帮大娘呢?”

      母亲告诉我说:“于爷爷是医生,医生从事的职业就是治病救人。你不是喜欢阳光吗?医生就如一束阳光,不仅能给人带来温暖,还能给人带来生的希望。”

      听了母亲的话,我也从心里认定了医生工作的神圣,我决心长大后也要当一名医生,和于爷爷一样,做一束阳光,做一名善良的医生。

      来承德时,我们住的房子虽然宽敞,但院里有两棵枝繁叶茂的大枣树,把房子整个挡了个严严实实,阳光也很少再进入房间,尤其是我住的后屋更是一年四季阴冷潮湿。喜欢阳光的我时常会抱怨阳光太少,心里对阳光总有种渴望。还记得我上三年级的时候,写了一篇渴望阳光的文章,被班主任李雷老师推荐到了承钢四版副刊,得了一个钢笔和一百块钱的稿费。那管钢笔,我送给了父亲,一百块钱则给奶奶买了一个电子手表。

      其实我喜欢文学也是源于父亲的影响,那时父亲在承钢组织部工作,他没事闲暇时会投一些稿子给宣传部。还记得他第一次得稿费给我买了一把我早就喜欢的带着太阳花的雨伞。那年我家生活过于贫困,同学上学都有自己的雨伞,而我和哥却没有。每遇雨天都会拿着奶奶的一把老式大笨伞上学,经常被同学嘲笑。我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所以宁可淋雨去学校,淋成落汤鸡也拒绝拿那把大笨伞。

      还记得一个连雨天,我鬼使神差地在学校课桌上刻了许多“渴望阳光”这四个字,被同桌王小炮给告了老师,老师当时就火了,那可是学校新换的桌椅呀!老师立刻就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赶到学校,说尽了好话,交了一部分罚款,把我领回家。那天我本以为父亲会对我发火,或打我一顿。但是却没有。那天还记得吃饭时我躲在房间里一个劲哭,父亲走进来把我拥进怀里说了一句话:“都是爸爸我不好,让我闺女受委屈了。”

      没过几天,父亲就用自己的稿费钱给我买回一把带着太阳花图案的伞。父亲知道我喜欢阳光,喜欢美丽的花朵,因此特意给我买了这把花雨伞。更为神奇的是,除了太阳花之外上面还有一行小黑字写着“渴望阳光”

      那天虽然是个大晴天,我还是打着这把伞去了学校,骄傲地炫耀着这把太阳花的雨伞是我父亲给我买的,而且是用稿费买的。同学们都羡慕地看着这把伞,指指点点着上面的渴望阳光四个字。在一次考试中,语文作文题目要求考生自拟。这把我每天都带在身边的花雨伞,渴望阳光这四个字,让我顿时有了灵感。我想到在东北老屋一家人挤在狭小的阴暗的老屋过日子的情景,想起我们一起晾被子,我抱着晒好的被子一个劲地闻,想起于爷爷和大娘为了晾衣绳的恩怨以及和好如初,想起父亲为了给我买着这把雨伞,一宿没睡昼夜不停爬格子写文的情景。我顿时有了灵感,可以说那篇文章是我一气呵成写成的,交给老师后,老师看后满意地对我笑了……

      钢笔给了父亲,而一百块钱,我给奶奶买了一块她一直都念念不忘的电子表。邻居齐老太太有一块电子表,据说是儿媳妇送她的。她见到了,回家就和母亲磨叨也想有一块和齐老太太一样的电子表。母亲也答应,她过生日时一定会给她买一块的。可是不巧的是,那年姥姥突然病得很厉害,母亲来不及给她过生日买电子表,就回了东北。其实从小到大我都不咋喜欢奶奶的。奶奶在家说一不二,爱显摆,攀比心理严重。她的一些做法让我很看不惯。我之所以给她买这块表,是因为那年母亲和父亲回东北后,奶奶负责我和哥的一日三餐。以前母亲和父亲在家时,奶奶从来都是吃小灶。她自己有一个专门的小饭桌,每顿饭菜都是精粮细做,而我们吃的都是粗杂粮。我那时也很馋,看着奶奶桌上的大鱼大肉,也是馋的地止不住偷偷咽着口水,但也只能眼巴巴地看她吃。奶奶重男轻女严重,有时会让哥也上小饭桌吃饭。父母去东北后,她改变了吃小灶的习惯,我们三个人统一都在小桌吃饭,一样的饭菜,她也不再搞特殊。让我感动的是赶上雨天她还会去学校接我和哥,紧紧拉着我俩手一起过那个摇摇摆摆的独木桥。有一天,我在学校崴了脚,她去接我,看到了不由分说背起我就走,我极力挣扎不用她背,她却狠狠吼了我。

      那几天都是她背着我去镇上按摩涂药,她瘦小的身躯我能感觉到她的举步艰难。我多次要求自己下地走,她却不同意。十多天后,直到我脚消肿了,能下地行走了,她才放心地让我去了学校,晚上她躺在床上让哥给她腰上贴了膏药。

      奶奶看我送她的电子表,脸上笑成了太阳花。她高兴地戴着这块表去了邻居齐老太太家,告诉她是我这个孙女孝敬她的……

      许多年后,我家搬进了新楼房。由于我家登记时考虑家里的实际情况,就要了一个比较价钱便宜的楼层。结果搬进来才发现,我家楼这个位置属于西厢房那种拐角处,所以隔壁楼多出来的一角正好挡住了我家窗户。从此后,房间里几乎很少有阳光照射进来。所以晴天的日子,我会抱着被子跑下楼给它们晒太阳,我期盼着每天都有阳光出来,这样我晒过的被子就有阳光味。我非常讨厌阴雨天气,那样不仅被子盖起来是潮潮的,就连房间也会有一种发霉的味道。所以,我期待每天都是大太阳天气。父母也体会到了我的这种心情,他们开始更加玩命地工作,期待攒够钱,好换一个宽敞明亮有阳光照射进来的楼房。

      母亲开始每天打几份工,不停歇地工作。父亲也是经常加班加点不回家,即使节假日也会替同事出差,只为了多挣一些出差费。

      我刚升入大二的一天,母亲高兴地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终于如愿买了一套楼层够高有阳光能照射进来的房子。母亲在电话里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奋说:“咱们终于有了一套可心的,有阳光的房子了!”

      放下电话那一刻,我高兴地连夜坐车跑回了家。母亲和父亲选择的房子是三室一厅一卫的六楼。母亲说,我喜欢有阳光能进入房间的房子。所以她选择了最高层六楼,而且阁楼还没另算钱。房子够大,够亮堂,这样即使我以后和哥谁结婚了都可以在家住。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大大的直接照射进来。站在六楼,沐浴在阳光中,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依偎在母亲怀里,我忍不住笑出了眼泪。是啊,终于有了阳光充足的房间,阳台还可以晾晒被子,让被子时时有阳光味。我渴望阳光心愿终于实现了。我光顾着高兴了,却忽视了母亲为了这套房子为了供我读书而累得骨瘦如柴的身体。缺少了对母亲的关心问候。为了这个房子,母亲每天如陀螺一样超负荷地转,身体其实已经严重透支。

      买了新楼不到三个月,母亲突发疾病去世了。还记得我赶回家,邻居邹娘对我说的话:“孩子呀,天塌了呀!你妈她走了。她本不舍得走的呀,她被急救车拉走时还说想活着回来呢!”

      母亲走后,天塌了,我的生活再也没有了阳光。即使每天住在高高的楼里,也丝毫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

      高尔基说过这样一句话“没有女人就没有爱,没有母亲就没有阳光。”

      是啊,有什么比失去母亲更让人难过的事呢?如今母亲走了有七年了,我没有一天不想念她的,我想念她,就如渴望阳光一样强烈……

    【审核人:站长】

        标题:渴望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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