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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

  • 作者:赵声仁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5-03 13:3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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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常言道,梦是心头想。既是心头想,梦就是有感情,有故事的。

      小时候,做梦很多,但至今萦绕在脑子里的,是尿炕。我家的宅院很长,南北有100多米,但房子不多,也很破旧。三间草房,在院子中间,土坯垒就的,房顶上铺着一层薄薄的苇子;南院有两间东厢房,是平房。房子前后,各有二门,临街,自然就是秫秸篱笆了。草房东屋窗外,和厢房之间,是个一间房子大小的场地,储放着一小堆煤,还有锹镐等农具。西面是个可容两人并排进入的小门口。小门口外边,是个鸡窝。

      我在梦中小解的地方,就在这个煤堆上。是个冬天。这天傍晚,我在门口练习骑自行车。当民办教师的本家大哥这时从学校回来,看到我,就过来说:“老四,你不能光会从左边上车,还要学会从右边上车。打起仗来,你才可以自如上车,跑得快!”他就帮着我练。几个跟头之后,我自然学会了。那时,正是珍宝岛事件前夕,我也十二三岁了,老师课堂上的教育,大喇叭在树上的广播,使我的脑子里,大面积充满了保家卫国、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意识。特别是,前几天刚看过电影《小兵张嘎》,里边张嘎被日军带走的惊心动魄的情节,让我恨透了龟田,总想找机会报复日本兵。

      于是,在逐渐退去暖意的炕上,我蜷缩着身子,开始了我的梦境。我梦见,几个头戴钢盔的日本兵寻找八路,从北街进入我们村子。我认为机会来了,就拿上弹弓子,带足了泥球,爬上了我家北院的那棵大榆树上。射程最近的时候,我拉开了弹弓,射向了走在前面的那个日本兵。只听,叭的一响,泥球在钢盔上炸碎了。人没受一点伤。而另一个日本兵,似乎早就发现了我的藏身之树,哇啦哇啦冲进院子,飞过来的子弹,一颗颗打在树干上。我拿出了我爬树的浑身解数,从对着他们的树干的侧面,飞身下树,跳进了西院,撒丫子向南跑去。

      几个日本兵跃过墙头,向西院追来。边追边打枪,边哇哇乱叫。我出了西院南门口,没进我家,而是向东院跑去。我心想,进了我村,犄角旮旯,我烂熟于心,跑上几圈,我累死你们。但他们毕竟荷枪实弹,我心里也打着小鼓。一急一怕,我觉得我有尿了,越跑,越憋得难受。我必须尽快甩掉他们,找个地方解决内急问题。穿过东院正房,到了北院,趁他们还在南院,我从平时老钻来钻去的一个篱笆缝隙中直接钻进我家北院,躲在土井东台上的石碑旁边,看见他们从东院直接向北街追去。我心里多少松了一口气,尿急的感觉趁此强烈起来。我进了二门,插上门拴,冲过草房堂屋,直接拐进东屋窗前的露天储物小棚子里,站在煤堆前,拉下裤衩,痛快起来。我觉得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觉得这时是最舒服的时候。但有一个感觉让我质疑这种境况,一种湿热的水流由我的腰部向四处散开,快速地,像无数小虫排在一起在身体下,沿着褥子爬行,这种感觉,以前的某些特定时刻,曾经有过。

      坏了,莫不是做梦吧,尿炕了?意识中,想到了这一点,但我已是一名抗日战士,我不愿这是在梦中,我愿意梦中的情景是真的,而且延续下去,等几个日本兵追过来,我拿起这棚子里的大镐,向他们刨去,让他们脑袋开花。然后我就参加武工队去!

      但随着我的小解结束,大半个身子先是湿热,接着发凉,进而涩涩地难受了。我噌地坐起来,挪动着身子,招呼:“妈呀,我又尿炕了!”

      梦中的日本兵,全副武装,和我在电影中看到的一模一样。或许如此,这个梦,我才随时忆起,常忆常新。我想,我是永远不会忘记了!

      我经常当一个故事给朋友们讲的,是我高中毕业回家做农民时所做的一个梦。我才疏学浅,对儒释道这些知识,总是一知半解,年轻时更是一窍不通。我还是一个朴素的唯物主义者,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善恶有报这些命题,将信将疑。但我这个梦,有儒有道,有算命,有占卜,玄学味道浓郁,让我至今不得其解。

      我是在丰润车轴山中学读的高中。这是一所百年名校,教师、教室、设备、环境堪称一流。虽是那个特殊时期,但校风还是相对严谨规范的。从这里读完高中,给我认识上的最大飞跃,是不愿再做个农民。那种以太阳升起和落下为标准的劳动作息时间,那种无休止的简单的重复的体力劳动,那种高强度劳动一年后照样填不满肚子而饱受享受商品粮待遇的城镇人鄙视的社会地位,好像和一个高中生格格不入。我决心穷尽一切办法,离开农村,改变自己的身份与命运。但二年过去了,我脸晒黑了,双手出了茧子,头发上每天挂满一层土,我仍然按照生产小队长的分配,到广阔的田野上接受锻炼。心里长期犯堵。

      我就是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神话般的梦。梦的中心内容,是我在车轴山的阴面,从山底下往山顶攀登。学校坐落在一座山上。所有建筑设施全在阳面,山顶上建有文昌阁、无梁阁和药师灵塔,而山的北面,是密密麻麻的粗细不等的松柏树,西面,则是因为用石料而爆破的一个深得发黑的山涧。

      梦就开始了:按照高人的指点,我穿上一双胶皮底的解放鞋,拿上一把镰刀,从正北面,沿着山的中心线开始上山了。上学时,我们三五个同学,经常结伴,在北面从上顶上跑到山下,又从山下跑到山顶上,从没有觉得多么险峻吓人。但这次,好像树木高大密集,山势陡峭,杂草就有一人多高,还不时有让我发瘆的叫声从四面传来,显得阴气森森。我手上的镰刀,多少给我壮了点胆子。一条狭窄的小路,在树干间曲折蜿蜒,向山上伸展着,没有尽头一样,路面裸露着岩石,坎坷不平。每上几步,我都要抱住一棵树休息一下,滚落山下的危险,时刻伴随着我。特别令我不解和害怕的,是这条狭窄小路的旁边,有一条同样狭窄的弯曲的深不见底的沟壑,像是一把巨型的利剑从山顶到山脚,把这座山劈开的一个口子。小路延伸到哪,这条沟壑就伴随到哪,而且,越往高攀,沟壑越深,一股股阴冷之气,从沟壑的深处一阵阵窜上来,打在我的身上。我感觉沟的深处,有无数种吃人的动物在等待着,我如果一步走错掉下去,马上会被它们撕光吃尽,不剩骨头。我后悔听了那位高手的教唆,独自一人攀爬到这样的险境。我几次想终止上山,但回头看看,下山的路好像在我走过之后,就消失了,只剩下那条深深的沟壑。回去吧,沟里见。我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我只能继续攀登。我早忘记了,我这次爬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山顶上究竟有什么等待着我。

      满心惊恐,大汗淋漓,我终于到了山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情景:无梁阁的北面,两棵参天大树,树冠遮天蔽日,下边一个10平米左右的石彻平台,平台中间一个石桌,石桌东西,各有一个石凳,一个石凳上,坐着一个道人,左边的黑色道袍,白胡子,右边的白色道袍,黑胡子。两个道人,各拿一本线装书,一边翻书,一边对弈(中国象棋),双眼微瞇,面带微笑,一副宇宙在胸的悠闲自得之状。棋盘是刻在石桌上,棋子也是石制。

      我想起高人的话了,这两个定是掌管人间事项的仙人了。想必,左边是寿命,右边是命运,那两个线装书,是天书,记载着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凡人的名字。他们两个要谁活谁死,谁穷谁富,只要翻开线装书,用笔一划,便定性了。

      我把镰刀扔在草丛里,虔诚地站在他俩身边,连汗都不敢擦拭。我试图通过我的虔诚、汗水和礼貌,打动他们,开口问我有什么诉求。但他们无视我的到来,连眼都没有往我这边乜一下。我想,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这盘棋下完了,就应该受理我的事情了吧!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太阳从密集的树叶中透出斑驳的西移的影子,我的肚子咕咕叫唤了,他俩还在下棋,好像永远没有胜负。

      一急,一饿,我就醒了,心里五味杂陈。但脑子里好像仍然延续着梦境:你经过一路惊惧、风险,来到山顶,二位自然知道了你的虔诚,已经把你的事情安置妥当。此时无言胜有声,天机不可泄漏。或者说,你的命运,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从来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无限风光在险峰,你来了,就已经领略了山顶的奇异景象,还有什么额外的诉求呢?

      这个梦,我要继续给朋友讲下去!

      延续年份最长,做的最多的梦,是考试,是各式各样的考试,是让我答不好题目或时间不够用的尴尬的考试。三四十年的时间里,每年都梦见一二次考试,有时一年梦见三四次,好像我这一生,有考不完的试,而且每次考试都答得不顺利,让我在梦里着急上火,直至惊醒。比如考数学,卷子发下来了,我先找姓名,但怎么也找不到,我想,不写上姓名,老师知道是谁的卷子,这不白考了吗。要不就是题目模糊,根本看不清题目,字迹有油印的,有打印的,但全是天书,没有一句话能够顺畅地读下来。看看周边,人家答得都很顺利,刷刷地往卷子上写着字。怕有作弊的嫌疑,我也不敢问。举手招呼监考老师,老师过来了,一看,说,别人的咋不这样啊,那没有办法,卷子发完了。有时,姓名写上了,卷子字迹也清楚,但题目不会答,似曾相识,似是而非,好像都学过,又好像没见过。就先找会做的做吧。这也是考试的诀窍之一,但几页卷子翻了两遍,好像没有会做的,再一翻,页码又乱了,找不出个一二三四页来,想交白卷,捋不顺页码,让老师怎么看我这个人呢?也曾试图,找学习好的答题快的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偷着打小抄。但好像没有人提供给我看,即使我平时给他们帮过很多忙的人,经常在一起喝酒的人,这时也不理我,好像知道我要做什么,正因为知道,才有意识地装看不见我,躲着我,让我觉得人心不古,世态炎凉,让我觉得寒心。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有时我想,上学时,我也是个不错的学生,考试不至于这么被动,但工作了,怎么这样了呢?和朋友探讨,朋友说,人生一世,工作五花八门,生活丰富多彩,不就是一次次的考试吗?人越追求完美,越不好做到,所以,人永远有答不好的试卷。我听后,释然。

      让我闹心的梦,还有老是走进泥泞肮脏的道路。小时候家里养的家禽不少,有猪、羊、鸡、兔等,它们的粪便脏臭熏人,一下雨,这些脏臭的粪便,便随着雨水满院子流淌。雨停之后,我就要拿着铁锹笤帚收拾,地面很难插脚,结果弄得浑身泥水粪便。这给我的印象太深太深。后来虽远离了这种生活,但其情景总是回到梦中。

      让我最高兴,我最愿意做的梦,是梦见水。在中国传统的风水学里,历来有水主财一说。好多老板的办公室,都挂上山水画作。对这一点,我也基本相信。我的专业是数学,数学的概率论,基本回答了这个问题。同时,我喜欢游泳,小时候在大坑,后来去大海,我还常年订购着市游泳馆的年票。

      钢铁企业效益最好的那几年,我们奖金发得多,一年中,还发几次双月工资,党建、安全、设备、计划生育、职工教育、QC成果、现场管理等各种小指标奖项,也按月按季按年发放。说来有趣,那几年,我梦见水的时候特别多,水井,水库,水坑,下雨,大海,这些有水的景象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而十有八九,第二天到了班上,就有人送来工资之外的奖金,没多有少。这在那几年中,好像形成了条件反射。当然,梦中的水,必须是清澈的,干净的,流动的,污水、浑水、死水,往往不奏效。(2024.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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