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武东升惨败澳门
却说武东升开着房车，三妹坐在旁边，武东升兴奋得几次拍三妹的大腿，高喊：“咱们自由啦!咱们有钱啦!咱们要到澳门赌场过大瘾啦!”
三妹画了浓妆，眼睛涂得像熊猫，嘴唇抹得像动画片里的吸血鬼。腕上的玉镯子叮当响，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翠绿的耳坠和项链，异常明亮。
武东升拧一把三妹的脸蛋，笑说：“怎么样，我把你武装得像个富婆吧?”
三妹笑怼道：“土豪，专心开车吧你，老孙开得快，跟丢了，咱俩怎么去澳门?”武东升兴奋地踩大油门追上孙医生。
武东升和孙医生开了几天车不觉得累，三个人终于到了澳门金沙娱乐场。
外号叫孙大千的孙医生果然熟门熟道，带着武东升和王三妹，先到仙乐都酒廊欣赏真人表演性爱舞，又看大艳舞、小艳舞、桌上舞。看完表演三人到中西式餐厅，大吃特吃，点名酒大喝特喝，三个人都醉得站不稳了，才摇摇晃晃到游泳池游泳，水疗之后又去美发，简直玩疯了，根本不想回旅店睡觉，直接到了金沙赌场。
赌场二十四小时开放。
孙医生介绍说，里面有百家乐、廿一点、法国轮盘、番雄、大小、富贵三公子、摇银机等等等等，想玩什么有什么，一看就会。
浸泡在光怪陆离的赌场里，武东升、王三妹第一次看到从世界各地涌来的各种肤色的人，到了这里，个个变得热血沸腾，头脑膨胀，都被赌场独特的赢钱幻觉牢牢抓住，三五成群挤在赌桌边跃跃欲试、瞪大亢奋的眼睛下注，幻想着赌一把瞬间暴富。
武东升挥臂笑道：“每一种我都要玩到!”
孙医生带着武东升和王三妹，先玩百家乐。武东升拿出20万，堵了几把，居然赢了6万多。又去玩廿一点和法国轮盘，赢了七万。
首战告捷，武东升像吃了摇头丸，兴奋得摇头晃脑手舞足蹈飘飘然，早已不知哪边是北，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孙医生警告说：“东升老弟，十赌九输，一注暴富是痴人做梦，见好就收吧，”
武东升踌躇满志拍胸脯笑说：“你看着，老孙，信不信由你，我武东升凭手上的几百万，变成亿万富翁，分分钟的事儿”。
在赌场里泡了十几天，武东升胆子越来越大，脑子里只有“钱钱钱、赌赌赌、下注下注下注!”而且下的注越来越大。
最后一次下注，武东升的脑子像灌了浆糊，根本没弄清手上的钱够不够玩双倍下注，直接把全部筹码推将出去。老孙眼疾手快，抓回一把筹码攥在手中。
也许是上天对武东升的惩罚，那八十万，以闲八点毫不留情的被吃掉，输掉了一百五十五万!老孙抢回的筹码，只有八千五，根本不够继续双倍下注，武东升直眉瞪眼看着孙医生，孙医生说：“看我干嘛?真没了!”武东升楞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呆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当他明白真的输光了时，瞬间像泄了气的拱门，垮塌在椅子上。
武东升捏呆呆的看着其他人继续打闲，庄9点，闲终于断了，所有拉闲的人用幸灾乐祸的眼光看着武东升灰白的脸和两只死鱼眼睛。
武东升不相信没钱了，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孙医生追问：“输光了吗?真的输光了吗?”
“可不是吗，怎么拽你都拉不回，”
武东升被现实打垮，两腿发软，瘫在椅子上站不起来，王三妹、孙医生架起失魂落魄的武东升摇摇晃晃回到豪华酒店。三人闷声不响地收拾好行李，行尸走肉般住进一家小旅社。
武东升倒在床上，两眼发直，翻来覆去的念叨：“我真是昏了头了，怎么会为了赢五万，拿一百五十五万去赌?”
武东升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他掐自己，用头撞墙，搞得脑门上腿上血迹斑斑，王三妹、孙医生拉不住他，给他买的饭一口不吃，两人失望地站在一旁叹息。
有两天，武东升没见王三妹、孙医生送饭过来，觉得小旅社安静得出奇，武东升昏昏沉沉开门出去，旅社门房说：“你们一起来的那两人让我告诉你，他们先走了，家里有急事。”
武东升忙问：“他们没说去哪里?”
他们说：“跟你认识没几天，他们回他们的老家去了。”
“别的没说?”
“没说。”
武东升回到小屋，倒在床上，边哭边骂，把王三妹和孙医生的祖宗八代都骂到了。
武东升痛恨自己，痛恨赌场，痛恨孙医生，更痛恨王三妹，后悔轻信了孙医生，更后悔和王三妹上床。
武东升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觉得自己手里只要有10万块钱，一定可以赢回几百万。
跟谁去借10万块钱呢?
唯一与他不离不弃的就是手机，他打开手机，希望从支付宝、余额宝、微信钱包、零钱通里翻出点钱来。可惜，全部加在一起，才三位数!
借钱，只好借钱了。他向和他走得最近的十几个麻友，群发了借钱的信息，等了半天，没有一个回信，有的直接把他拉黑了。
武东升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痛哭流涕，大骂这群麻友全他妈是蹭吃蹭喝的混蛋。哭得喘不上气了，才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
武东升没脸回家，为了生存，他跑到东莞到处转悠找工作。没文化、没手艺、没块头，哪儿都不要他。
他在服装鞋帽批发市场泡了三天，有个女老板看他在垃圾桶里捡残汤剩饭吃，人瘦得前胸贴着后背，顿生怜悯之心，把他叫过去，给了他一部推车，让他拖货，一个月给三千块钱，让他和别的工人合住一间地下室。
东莞天热，女老板给了他两套换洗衣服，武东升感动得泪如泉涌，暂时安顿下来。
一连几个春节，武东升都没敢回老家，春节的年夜饭都是他自己在地下室吃盒饭，春节联欢晚会都是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街头看大视频熬过去的。
春节过去，很快就是三八节、五一节，碰巧这年国庆节和中秋节同一天。
同屋的人都回家了，武东升独自一人歪在地下室床铺上，看着老板送给他的三个月饼发呆。
想起天晴对自己的种种好处，不觉悔上心头，叹道：“我他妈太不是人了，如果当初只卖掉猪，猪圈还留着，天晴回去一定可以东山再起，我就可以找由头回去。现在好了，我把自己也逼上了绝路!
我太傻了，怎么就没看出老孙和王三妹暗中勾搭在一起算计我?”
武东升流下悔恨的泪水。
百无聊赖中，武东升抬手用衣袖拭去鼻涕眼泪，拿起手机，点开抖音。
一阵熟悉的喜鹊叫声从手机里传出来，武东升吃惊得弹簧似的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他看到，坐在椅子上接受采访的，刚吹罢喜鹊叫的，正是天晴和儿子武学艺!
08.孟天晴东山再起
没错，喜鹊叫是天晴和儿子武学艺吹出来的!
接着，主持人播放了一段视频：许多身穿五颜六色汉族、苗族、布依族、彝族服装的妇女，唱着山歌采摘刺梨。
天晴和儿子武学艺穿着红黄相间的演出服，含着树叶吹出喜鹊欢快的叫声，离开刺梨拢下山，走到公路旁。手机音乐响起，娘儿俩，踏着节拍，跳起了快速强悍、充满动感活力、极具现场感染力的鬼步舞。
跳舞的地点，正是当年武东升送天晴上车去买香猪的地方。
当年很荒凉，现在是一望无际的刺梨，一拢一拢的结满了金黄的果实。
母子俩欢乐的表情，极具震撼力的舞蹈，刺痛了武东升的心。
放完视频，美女主持人继续笑眯眯的采访孟天晴：
“孟总，您母子俩学喜鹊叫学得太逼真了!听说您和儿子的粉丝过千万，收入很可观。您从破产的女猪倌，绝地翻身，变成山楂刺梨果酒大王，怎么做到的?”
孟天晴笑笑，叹道：“实在是逼上梁山。养猪遇到猪瘟，上千头猪病的病，死的死，经营不下去了;试着养牛，口蹄疫又找上门;改成养鸡又遇到鸡瘟。怎么整都不顺，搞得我欠了一身债务，再不敢饲养家畜家禽了。”
见孟天晴低头沉思，女主持人转而问武学艺：“武学艺，你不是学声乐的吗?回到乡下，会不会耽误你的演出?”
武学艺笑答：“我早就离开了演出团体，回乡和我妈搞起了自媒体，每天拿着麦，对着架子上的手机，又唱、又吹、又跳，还带货，比演出过瘾多了。”
主持人点头笑道：“了不起，年轻人!加油!”
主持人见孟天晴抬头向她微笑，忙说：“孟总，讲讲您克服困难创业成功的秘诀，激励一下正在创业的抖音粉丝吧。”
天晴笑道：“是啊，创业很困难，我一直没放弃努力，实在是为了圆梦。我从小爱做梦：住在茅草房里，就做住瓦房的梦;天天吃土豆玉米，就做吃大米白面的梦;一年到头吃野菜，就做吃肉的梦。这些梦想，直到我嫁到三里坪，刘支书借给我们二十几块钱买了两头小猪，才开始慢慢实现。
“我们山里人都懂，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只要你勤快肯爬山，只要你不怕豺狼，不怕毒蛇，大起胆子一匹山一匹山往上爬，总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是大山里穷人家的女儿，嫁人了，姑娘变成了媳妇，媳妇变成了妈妈，还是穷。怎么办?想翻身过好日子，只能克服困难往前冲。
那会儿电视里正在演《四渡赤水河》我家离赤水河不远，我想，养猪，算是一渡赤水河;养牛，算是二渡赤水河;养鸡，算是三渡赤水河。我必须完成四渡赤水河。我咬紧牙关绝不退缩和困难周旋，总算把山楂刺梨果酒做出来了，四渡赤水河终于成功了。
我要特别感谢县里派来的王书记，是他为我们请来了农科所技术员，是他挨家挨户动员，把村民们给组织起来，动员大家一座山一座山开荒种植山楂刺梨，还说服大家选举我当合作社主任。
我知道我孟天晴几斤几两，我没上过学，认识的字加起来没一箩筐，除了有一个爱做梦的脑袋，有一付热心肠，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别的本事真没有。
既然领导和大家相信我，把担子交给我，我就要干好。
王书记帮我们贷好款，带我们进城买了酿酒设备，经过培训，我们都学会了怎么开机器。回到山里，建好厂房，安置好设备，很快投产。看见山楂酒，刺梨酒，从储酒罐里汩汩的流出来，我和村民们忍不住放了好些鞭炮庆祝。
还要感谢我儿子武学艺，他放弃大城市的舒适生活，回到穷山沟，带着一群年轻人买手机、三脚架、麦克风、电线，连上互联网，开始直播带货，把我们家乡的山山水水，把山楂刺梨果酒，把我吹叶片学喜鹊叫，把我们在山上跳鬼步舞，都拍成了小视频播放出去，没想到，吸引了那么多粉丝，果酒卖得那么好。
在这里，我还要特别感谢我父亲孟秤砣。
养猪场倒闭了，后来养牛、养鸡都没成功。我心情坏到极点。
我儿子陪我回到金顶山我父母身边。
我父亲见我很苦闷，指着电视里种猕猴桃脱贫至富的老农民说：“咱们也往这条道上想想，做山楂刺梨酒拿到网上去卖，凭你这股倔劲儿，肯定成功。”
主持人笑问：“孟总，您已经成功了。您提到您的父亲、您的儿子，您先生呢?”
天晴苦笑道：“他的功劳最大，是他的离家出走，逼得我东山再起。”
“哦，他不辞而别了?这么多年没有联系吗?他也没回来过吗?”
“打听过，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我们这个节目是面向全社会的，”主持人面向观众喊话：“武东升，假如你看到了这个节目，赶紧回来吧。你妻子和儿子在寻找你。武学艺，对你爸说两句吧。”
武学艺摇头答道：“没什么好说的，他对不起我妈，他趁我妈不在家，变卖了养猪场，带着小三卷款跑路了。我恨他。”
“学艺，你!”
“妈，您没必要袒护他，没必要给他留面子!他把您害苦了。谅他看见了这个视频也没脸回来!他回来了，我也不许他进家门，他休想踏进酒厂半步!”
主持人赶紧把话题往回收：“如果武东升联系了我们再说，好吗?”
孟天晴点点头，主持人话题一转，笑说：“老铁们，咱们现场看看孟天晴、武学艺娘儿俩的鬼步舞跳得有多么好吧。”
孟天晴和儿子武学艺穿着刺梨黄山楂红两色相间的运动服，戴着同款运动帽，脚登同款运动鞋，唯一不同的，武学艺腰间扎了两条银光闪烁的裤链。娘儿俩在演播厅舞动着胳膊，两腿弹簧式的不断变换着魔幻鬼步，充满了自信，跳得好轻松，好开心，好有活力。
看着这漂亮的画面，武东升五内俱焚，声嘶力竭的对着手机大喊：
“天晴啊，我错了!我要回家，你还要我吗?!”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