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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这一家子(小说)

  • 作者:王启新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2-02-03 19: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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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

      陕北的靖边县是一个远离城市的地方。从西安去那里,进入黄土高原,一路是无限的沟梁塬峁。这是一个不大的县,乡镇不多人口较少。县城座落在芦河边,四五条主街道上,分布着该县的机关企事业单位和城镇居委会。

      靖边县政府在县城城西。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县政府人事局长刘春生对工作认真负责,办事周到,受到组织重用,从一位公社党委书记调任人事局局长。这是一位管人的官职,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在县上位重权大,人人敬仰。

      刘局长有三个子女。大的是个女儿,刘玉兰,初中毕业后为下乡知青,被招收到铁路系统,在西安铁路局客运段工作,过着城市人舒适的生活。还有两个儿子。大的叫刘琪,榆林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在该县县立三中任教师。小的叫刘泽,高中毕业后被招收到县公局局刑警队工作。一家人有权有势,他们生活像是鱼在水中自由快活,工作生活顺利安祥,在县上很受人羡慕。

      刘琪在县立三中当英语老师有多年了,他相貌矮小体弱,性格懦弱,不善交往,却带有纨绔子弟的顽性。在学校里虽然具有一定的业务水平,好读书学习,满腹学问,教学也有一套技能。但是他管理班级,训导学生的能力严重不足,组织教学能力较差。每次只要他上课,班里的纪律就差了,课堂闹开了。熊孩子们肆意妄为,课堂纪律很乱。他担任班主任,班级里总是问题层出不穷。虽然是个男老师,很少有家庭生活方面的拖拉和麻烦,学校仍然不放心他带班集体。只让他上课,不让他担当班主任。因为他生性昏庸,拖沓无能,除了会教人说英语,能教书,与人交往实无心机和能力。学校里女老师很多,但无人愿与他交往。多年了,也没谈下个女朋友。

      刘春生的妻子单明霞,是县电影院的一名售票员。当时,这是很实惠的一个工作岗位。那个年代,没有电视,也很少有剧团来靖边县演出。小县城文化娱乐活动主要是看电影,进电影院是对号入座。有新片上演能买上一张好票,坐在电影院前后左右适中的座位上看电影是件很有面子,很光彩的事情,于是每次放映观众喜爱的电影,都有人打招呼,为关系人留好票,给关系人送票,时常自己不便去,就让儿子刘琪代跑。久了,刘琪也就熟悉了这些事情的干系。儿子大了,一直没有谈上对象,单明霞心里着急。她就四处打听,找合适的女孩,给刘琪说媒。

      靖边县县知青工作办公室主任李耀祖的老婆马玲,是县舞剧团舞蹈教练,她喜欢看电影。她与单明霞同为文化系统,让单明霞为她弄票看电影,保持联系。常常让妹子马莉去取票。马莉在县水泥厂工作,只身一人,身体匀称壮实,相貌也好,聪明伶俐。单明霞感觉马莉与自己的儿子很般配,于是就想法撮合。刘琪送票,马莉取票,一来二去,两人就彼此认识了。

      一次,电影院放映新影片《东港谍影》,人们争相观看,一票难求。马莉去买票,给了三张票,两张夜场票,一张日场票。这样,夜场自然是刘耀祖夫妇去看。日场由马莉独自去看。落座时,看见刘琪坐在身边,有些奚落,她没在意,也没和刘琪搭话,坐下看电影,看过回家。马莉不明其中的原因和奥秘。又是马玲买电影票,单明霞说暂时没有搞好,让俩小时后马莉去刘家拿票。马莉去了刘家,刘琪一人在家,这时,刘琪突然对马莉说:“你愿意嫁给我吗?”马莉一下子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刘琪又说:“咱俩已见面好几次了,还约会在一块儿看电影,你是知道的,你应该嫁给我。”说完就跪下了。遭遇这种情况,马莉满脸通红,窘迫难耐地哭了。这时单明霞推门进来了,说:“你们谈了吗?谈得怎样?”在这尴尬的场面中,马莉不语,刘琪也不说话。单明霞把电影票给马莉,马莉没接起身要走。单明霞叫马莉吃过饭再走。马莉不搭理,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家,马莉把发生的事告诉了姐姐和姐夫。马玲大骂刘家人老狐狸,就此断绝了来往。没几天,这回事还被马玲传出风声,在小县城传开了,成为人们茶余饭后闲传谈笑的话题。

      不久,撤消了知青办公室,因为李耀祖是县武装部派到县上工作的军代表,就调离了靖边县,他的妻子马玲,妻妹马莉也随他走了,这事就这样结束了。

      二

      刘春生是靖边县有权有势的人,他的儿子不愁找不着媳妇。有人知道了,就给他家儿子刘琪介绍了个对象,女孩是县食品公司食品加工厂的会计赵淑英。娘家是邻县定边的城镇居民,家庭条件一般,谈上这门亲事高兴得很,乐不合口,一门心思嫁给刘琪进刘家。没多久,刘琪和赵淑英完婚,以后又生育一女孩,两人共同生活,小日子过得还挺好。

      刘春生的小儿子刘泽在县公安局刑警队,有几分聪明和机智,大方且稳重,在工作上能适应要求,得心应手,受到了所在单位领导和同事们的好评和赞扬。工作不久,和同学解利萍互相恋爱。解利萍是县工交局局长的女儿,在县土产公司工作,自然门当户对,结婚成家。婚礼搞得隆重热烈,迎亲车队巡游县城,众多的亲友悉数庆贺,请客送礼热闹了一场,在靖边县很是风光。不久,也生育了一个女孩,生活过得幸福美满。

      这个时候,改革的热潮正在兴起。原有的经济管理方式被破旧立新,对县属全民和集体企业实行了承包责任制,承包人包了企业,经济责任到人。刘家的两个儿媳妇都在企业工作。一个在县食品公司食品加工厂,一个在县土产公司,其经济状况日趋下滑,一天不如一天。刘春生深知她们的前景不好。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斗胆将大儿媳调到县民政局工作,又把小儿媳调到卫生局工作。

      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早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于是,闻风而动,一时有不少人托关系找路子,想从农村调到县城,从企业调到机关事业单位,从靖边县调到榆林,西安去。针尖大的洞透过了斗大的风,三天两头有人找组织部,人事局办调动,找县委书记,县长请求批准调动的申请报告。批了的,高兴地走了;没批的当即就生气了。有一个人在靖边边远乡镇工作已有十多年,夫妻分居,申请调到县城机关工作。找县委书记批,被拒绝了。他就当面说:“人事局刘局长的两个儿媳妇,想调工作随便就调动了。我们老百姓生活这么困难,想调个工作怎么就不行呢?!你们这是搞官官相护,一人当官,鸡犬升天。”这句话刺痛了县委书记,安排办公室专人调查有无此事。一查,确有刘局长私自调动其儿媳一事。县委书记和县长共同商量,初步制定了干部职工调动工作的规则。全县干部职工企业单位的不能调进事业单位,事业单位的不能调进行政机关,特殊事例的调动和调出本县的事务须由组织部人事局汇集后在县委书记县长联席会议上审核决定。这样,使该县的人事调动工作有了原则性的规定,刹住了靖边县兴起的一股人事调动风。

      这时,正在开展整党工作,这是文革后的全面整党。主要解决党的组织不纯问题,清理混进党内的投机分子。端正党员对改革开放方针政策的认识。在整党中,党员对刘春生提出了很多批评意见,其中包括他擅自利用职权,将自己的两个儿媳调动工作的问题。经过组织研究决定,刘春生搞的两项调动无效。鉴于实际情况,重新安排将他的大儿媳赵淑英调到县工商联工作,将他的小儿媳解利萍调到县工商银行工作。根据刘春生的错误,取消其原本拟提任副县长的资格,免去人事局长一职,调动到县政协任秘书长。在政协工作,是个闲职,少了许多矛盾是非,刘春生安稳地度过了他职业工作的最后一段时光。

      三

      一个时期,时兴经商挣钱。人们都在想办法在工作之余干点什么事挣点额外收入。在金钱和利益面前,人们的本性和真实面貌表现得最为充分,最能显示出一个人的格局和品质。

      刘琪搞课外英语辅导,利用周六和周日给学生补课,收取补课费。学校里的老师都在为学生补课。学校一间教室的灯不亮了,需要更换灯管,财务部门负责人说是夜间在教室补课造成的,应由补课老师负责。把意见反映给校长,校长决定一律不准在教室补课。刘琪的课外英语补习班也就停办了。刘琪看到各个班级要用班费买扫帚清扫教室和校园,卖扫帚可以挣钱。就批发进了一批扫帚,向各班班主任推销扫帚,每把扫帚挣五角钱,一时还赚了一笔钱。但是他批进的扫帚还真不少,就联系县高中,县立一中的老师贩卖扫帚。刘琪有一名同学是县医院财务部门的会计,他又去老同学那里推销扫帚。老同学对刘琪说:“你做为一名教师,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到处卖扫帚。现在有多少扫帚,我为县医院全部买进。希望以后再也不要干这种丢人显眼的事了。”就这样,刘琪将自己存放的扫帚全部推销出去了。

      刘琪并没有听进劝诫就此收手,继续干他的挣钱事情,看着一些学生中午不回家,在学校教室里吃自己带来的馍和午餐。家在学校的刘琪就在自己家里开办了小食堂,小食堂开办了一段时间。为了挣钱,刘琪还想了一些办法。春节兴贴春联,那时市场上机印春联不多,各家买红纸请人写。刘琪看准了商机,他寒假期间写春联,不敢在靖边县摆摊子,怕被熟人看见受到奚落,便去了媳妇家所在的定边县,在城皇庙旁的集市摆桌子写春联,卖春联。一直写到除夕才收摊子回到家里。这一个春节能挣一大笔钱。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琪在定边县卖春联,还是被熟人看见了,在学校里传得人人都知道。

      靖边县搞换届选举,刘琪所在的县立三中要推选一名人民代表,代表教师出席县人代会,初步提出候选人是该校的校长。刘琪却认为校长也是一名官员,不是普通教师,不能代表教师。他还说,这名候选人不是通过教职工提名推选的,是校长自荐的,心存疑虑和不满。召开大会推选时,做了投票说明,举手通过了监票人和计票人就开始发票投票了,这也引起了刘琪的强烈不满,他就在选票上写下“驴球”“马蛋”两个名投入票箱。在唱票,计票时,这张票的出现引发了哗然大波,人们议论纷纷。校长认为这是在嘲弄和破坏选举人民代表的行为,于是向县公安局和教育局汇报了情况。

      县公安局和教育局来县立三中召开教职工大会,进行清查,在大会上指出,这是蓄意破坏人民代表选举工作,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一清二白。在现场让每个人记名写下五十至一百字的笔记,以便核对,并且说学校将对每个人的笔迹进行比对,清查出涉事人严肃处理。还宣布成立了清查小组,侦察这一案件。

      会后,刘琪因为事态扩大,感到自己压力很大,担心查出后自己被处理,回到家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媳妇赵淑英看出他情绪反常,问清后也惊慌了,陪着他去学校向校长坦白,讲清楚。一进校长办公室门,校长问:“刘琪你有什么事?”刘琪说:“我有罪,我坦白交待。”便把自己的想法和动机如竹筒倒豆子全部都说出来了。校长向公安局打了电话,没过多久,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三名警察,羁押刘琪去了派出所。两天后释放回来了。这件事迅速在靖边县传开了。教育局认为其行为虽然恶劣,但未造成影响选举的后果,再因其父是县里的老干部,碍于情面,没做组织处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刘琪虽然没有受到处分,但是他的名誉再次受损。在靖边,刘琪更是被人瞧不起了。

      四

      刘泽的工作和生活是有滋有味的,他的事业红红火火。他性格沉稳,不急不躁,因此做事细致周到,谨慎谦虚,注重社会影响,给人们留下了较好印象。刘泽先后担任过刑侦科副科长,城关派出所所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是个多面手,也熟悉公安局多个岗位的工作。

      一个夏季,公安局刑警队三十余人追捕两名命案逃犯,连续战斗了三天三夜把嫌疑围堵在一个山坳里,却寻不见逃犯,又不能贸然行动,高温酷暑炙烤着。担任前线总指挥的公安局副局长过度劳累,因中暑昏倒了。跟随执行任务刘泽接过指挥权,克服疲劳,大胆向逃犯喊话,发起心理攻势。“罪犯XXX,XX——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主动出来自首,争取从宽处理。”两名逃犯顿时被吓得失去抵抗能力,把刀扔出掩体外,举手出来投案。

      这次抓捕行动,刘泽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展示了他的果断指挥能力,确保顺利完成任务,经研究上级公安机关决定为刘泽记二等功一次。县公安局隆重举行了立功授奖大会,刘泽受到了表彰。

      以后,经公安干警联名推荐,县委组织部考察,民主测评后,县委决定刘泽任县公安局副局长。

      刘春生的住宅在政府家属院内,这还是他在任人事局长分配的房子。这套房子占地六分,是一个分前后院的砖瓦房,房子样式陈旧。实行住房制度改革时,对这套房子折价,又扣除了刘春光和单明霞的工作年限应得房屋补贴,以五万多元的价钱卖给了刘春生。以后又由县土地管理局办理了土地使用证,由城乡建设局办理了房产证。成了刘春生名下实实在在的私房。后来,刘春光又听说西安有商品住房出售,又在西安城南的曲江新城买了一套住宅,房价当时为六十余万元,存款不足,就用住房公积金贷款,他是靖边县第一个敢于在西安买房的人。不久买得房价钱开始上涨,从中大大受益,心得喜得不得了。不知怎得,这事也传得县上的干部职工都知道了。人们如此效法,买商品住宅住,改善生活。

      刘琪的媳妇赵淑英出自于定边县一个城镇居民家庭,因年幼时生活贫困,家庭教养不足,因此在生活上不讲究吃不讲究穿,平日里言行举止粗俗,待人接物不拘小节很随意。刘泽的媳妇解利萍可是局长家的千金,从小娇生惯养,性情居高自傲,平日注重仪表举止,常显得优雅傲慢。她俩人成为妯娌,同进一家门,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产生了差别和矛盾,针尖对麦芒互不相容,互相计较。

      过年了,刘琪,刘泽都携妻子儿女去父母家,过除夕吃团圆饭。单明霞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一家人围坐在一桌吃年夜饭。饭桌上有红烧肉,八宝饭,粉蒸肉,四喜丸子,白斩鸡,土豆烧牛肉,糖醋鱼等,很是丰盛。这是一刻欢喜快乐的时光。刘琪的丫头刘倩喜欢吃四喜丸子,吃了一个,还想吃一个,赵淑英就又夹了一个给刘倩。这时解利萍就不高兴了,脸沉下来说:“总共才四个丸子,刘倩就吃了两个,别人还吃不吃了?”赵淑英就说:“孩子想吃,我就给吃了,怎么了?!”她也不示弱。接着,又把糖醋鱼夹到刘倩的碗里。解利萍大为不快,说:“没教养的东西,有人生没人教!”宴桌气氛很是紧张,刘琪刘泽不知所措。单明霞也急了,忍不住说:“都把自己的嘴管住,过大年了,别在这里招惹是非。”本是欢欢喜喜过年,因为口角,唇枪舌剑地斗嘴,搞得人心里不舒畅。年夜宴就是这样不欢而散。

      单明霞从县电影院退休了。一两年后,刘春生也从县政协退休了,他们俩决定去西安生活。于是对房产和后事做了一些安排。他将原有在靖边县的私房交给大儿子刘琪家,归他们使用和继承。去西安曲江的住房内生活,过世后房产归刘泽继承。身后存款全部留给大女儿刘玉兰。听到这一安排,大儿子刘琪没说什么,儿媳倒生气了,忍不住冲刘琪说:“公婆分明是偏心,凭什么这么分配,看不起我们!把西安的新房给刘泽家,给了我们不值钱的旧房子。”赵淑英愤愤不平,闹得很不愉快,她还对外人散布自己的不满情绪。但是事实无法改变,就是哪样。照样接受了这个安排。他们接过了靖边县父母留下的房门钥匙,做为出租房。依靠这套房子收取房租赚取一些经济收入。

      刘琪和刘泽俩人性格不同,两人的人生差距越来越大。他们是亲骨肉,亲兄弟,在一起还是互相尊重和关照的,相安无事。但是这个家庭总是刘琪甘拜下风吃亏,刘泽总是占上风占便宜,这影响到了父母对待他们的态度,也进而影响到妯娌之间的关系,搞得一家人不得安宁,闹得脸红脖子粗。

      因为靖边是陕北边远县,教育事业相对落后,有条件的家庭把子女送到西安延安教育资源有优势的学校上学,力求孩子学习成绩好,高考能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刘琪的女儿刘倩,在靖边县城关一小毕业后又上县立三中。刘泽的女儿叫刘敏,比刘倩小两岁,也低两级,城关一小毕业后,刘春生单明霞把她接到西安,去铁一中上学。刘琪听说后,给父母打电话,提出把娃娃刘倩转到铁一中上学,被拒绝了。说是西安住房小,容不下两个小孩住。赵淑英又不满意了,在电话里对着婆婆大吼起来:“刘倩不是你孙女吗?偌大的房子怎么就住不下我女儿!”这分明是看不起刘琪一家人。赵淑英认为这个家庭太不公平了,厚此薄彼。鼓励刘倩好好学习,为父母争口气。刘倩初中毕业了,他们托人找关系,把刘倩送到延安大学附属中学读高中。两家在孩子的学习上,竟然形成了竞争关系,都鼓足了一股子劲儿,争取考上名牌大学,让人们看看哪家强。功夫不负有心人,刘倩和刘敏两个孩子倒也聪明,在学习上力求上进,学习成绩也好。最后不负重望,刘倩高中毕业考入西南理工大学机车动力专业,毕业后在成都一家汽车制造厂从事新产品研发工作,刘敏高中毕业后考入陕西师范大学化学系,毕业后回到靖边县立三中当了一名教师。

      五

      刘泽任县公安局副局长后,工作更忙了,妻子解利萍把家务事全部包了下来,不让他为家里的事分心操心。刘泽对自己负责的工作尽职尽责,认真干好,很快适应了工作岗位的要求。再因为其父亲是靖边县的老干部,有人脉,很快又被考察任命为县公安局局长,成为靖边县位高权重的年轻局长。

      世事难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次意外的事故,是人们没有想到的。刘泽任靖边县公安局局长后不久,被委派到西安在警官学院参加一个月的培训。结业了,正值县公安局驾驶员为局里接了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这是靖边县的第一辆桑塔纳高级轿车,在陕西省也不多见。刘泽乘坐新接的桑塔纳轿车从西安驶向靖边县。当时,西安至延安榆林还是普通公路,不是高速公路。轿车驶过黄陵县,进入黄土高坡,在交河镇的一个下坡,因为车速太快,车辆失控翻了。驾驶员和刘泽因事故都摔伤了。他们急忙拦住一辆车到黄陵县人民医院就诊。刘泽无外伤,X光拍片没有骨折。但是胸闷疼痛,喘不上气。医生说,可能内脏受损出血。但县医院医疗条件差,没有条件做进一步抢救。县医院又没有救护车送到西安,两小时后便死亡了。驾驶员左侧小臂骨折,做胳膊固定治疗。

      刘泽因事故身亡,给他的妻子解利萍造成重大的打击,使她感到天塌下来了一样,万念俱灭。县委组织部的一名副部长与解利萍谈话,代表组织进行慰问,询问家庭有什么困难需要组织上解决,解利萍难以控制自己悲痛的心情,便说:“我失去了丈夫刘泽,一切都完了。我没有什么困难,我需要丈夫,你能还给我丈夫吗?!”听到这句话,组织部来的人感到很尴尬,很是无奈,悻悻离去。在靖边县为刘泽召开追悼会,解利萍只是不停歇地嚎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参加追思的同志无不为这一哭声而感到痛心。刘泽年轻轻地离世,实在太可惜了,事后三个月,解利萍还是精神恍惚,无精打采的。

      刘泽因公殉职,报请榆林市委追授市级优秀共产党员荣誉进行表彰。但是属于非执勤死亡,没有评功,也没有评为烈士,解利萍为此愤愤不平,便撒泼取闹。这时正值县公安局搬进新建的办公楼。楼高十一层,配有电梯,中央空调,各种电子通讯和监管设备一应俱全,还有全新的办公设备。一天,党委书记,新任局长等人正在办公室谈话商量工作。解利萍突然出现了,走进办公室,见到她进来,便倒杯水招呼着:“来坐,你来有什么事?”只见解利萍大声狂叫起来,“刘泽刚死不久,你们坐在这里享福。你们知道这都是刘泽一手建起来的吗?!”不等他人应声,便掀翻了沙发前的茶几,茶杯摔碎了,茶洒一地。解利萍一通发泄,大发脾气,一屋五个人面面相觑。局长使了个眼色,有人退去打电话叫来办公室主任,局长让安排车辆,由一名警员护送解利萍回家,清理办公室摔碎的茶杯残片,扶正茶几。

      解利萍又去找县委书记哭诉,痛哭地说丈夫刘泽去世后,自己孤寡一人,无依无靠,常做恶梦,精神失常,疲惫不堪。为了安抚她,将解利萍从工商银行靖边县支行,调到县科技局工作,才算平息了她悲痛不满的情绪。

      六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几年过去了。单明霞从西安打电话给刘琪说,父亲刘春生患重病住院,让刘琪迅速到西安照顾。正是学校放暑假,便于离开。刘琪去汽车站乘坐长途客车,一路颠跛了两天,到了西安。刘春生住在西安交大附属第二医院肿瘤科重症监护室,已是肺癌晚期。他病得皮包骨头,躺在病床上,依靠输液维持生命。刘琪和姐姐刘玉兰轮流守在他的床前,陪护侍候着。没几天,靖边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兼老干局局长符局长来到医院看望慰问。刘春生心里明白,生存的日子没几天了,强忍着痛苦,以极为微弱的语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自己生为共产党员,一生为党工作,死后请组织召开追思会,致追悼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符部长回答:“你是靖边县的老干部,请你放心,我们尽可能满足你的心愿。只是要汇报上级研究后给予答复。”刘春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很在乎这个荣耀,仍然坚持离世后开追思会。符局长走出病房与靖边县委组织部长通了电话。回到病房,答复说:“刚才和部长通了电话,汇报了情况。经过研究,同意病去时,召开追思会,致悼词。”刘春生这才放心下来,他满意了。

      两天后,刘春生离世了。在西安三兆殡仪馆为刘春生守灵三天,举行了追思会。敬献花圈,向遗体默哀,致追悼词,与家属子女握手以示慰问安抚。完成了各项仪式,将尸体火化。就这样,刘春生体面地走完了最后一段人生路。

      刘春生去世后,单明霞在原住的曲江新城一小区的楼房内,独自一人生活,心情惆怅,家中寂寞,毫无生气。刘琪也回靖边县了。不到三个月,就搬了出来,去了铁路局的女儿刘玉兰家,和女儿共同生活,居住在太华路铁路局住宅小区内。

      退休费原先是由其所在单位发现金。刘琪的父母退休到西安居住,就让刘琪在靖边县代领后如数向住在西安的父母汇款。每次刘琪都能及时办理好,把钱汇去。以后改为将发放的退休金汇入退休人的存折上,后来又变成将款打到银行卡上。延续下来,存折和银行卡都由刘琪拿着。刘琪攒钱想为家里买一辆轿车,手头闲余资金不足,还差两万元。正在发愁,向妻子赵淑英提出向其妻弟借钱,赵淑英听了以后就说刘琪:“你咋这瓷呢,你妈账户上有钱,先借用两万元,以后有了钱再补上。”这句话,就怂恿刘琪从他妈的退休费用余额中支出了两万元,买回了一辆轿车。

      单明霞在西安没有如数收到钱,就打电话询问,刘琪撒谎答复说县财政资金不足,没有及时把退休金发出来,发下来就汇过去。单明霞与大女儿刘玉兰生活,独处时间很少。这样的事怕女儿女婿听到知道了,就没打电话经常询问,等待儿子汇款。久而久之,这笔账搞不清楚了。就这样,单明霞说是退休金汇来的数量不足,刘琪却说已经把退休金汇款了,只字不说挪用两万元的事。他们各说各的理,这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母子之间产生了矛盾和隔阂。

      靖边县开展文物普查,县文化局一行人来到了刘琪随父亲遗留下的老房宅进行鉴定测量和登记。根据历史和现实确定,这宗房产是个不可移动的文物。它是清朝时期建造的房产,为县衙狱署,由狱头公署用房和狱牢构成。民国时期改为县政府用房,解放后改为机关干部住房。县文化局的调查员说,这宗房产和近处的文庙武庙及老县衙公署联成一片,很有文化价值。刘琪这次才对这桩很不起眼的陈旧老房宅仔细打量起。这房子独门独户,是石材建筑,梁椽基木完好,屋檐外延,确实存在着古屋的风骨,一段时间以后,县上决定保护开发这个文化旅游资源。听到消息,刘琪和赵淑英很是高兴。县文化局与刘琪签定合同,作价一百二十万元,由县文化局文管所收购刘琪的这套老房宅。刘琪收到钱后,搬出去,把房产移交给了县文化局文管所。

      刘琪和赵淑英为这事很是高兴自豪,逢人便说,到处招摇和炫耀。消息很快就在靖边县城传开了。都知道刘琪家的老宅子给文管所卖了一百二十万元。他咋这么好的运气呢,咋这么有运气呢,很是羡慕和嫉妒。解利萍听说后,虽说因为以前的矛盾已不和刘琪赵淑英来往了,但还是坐不住了,打电话告诉了远在西安的婆婆单明霞。

      单时霞听说后也坐不住了。原本就和儿子生气,他拿着自己的退休金银行卡不及时汇款,还截留自己的钱。现在又卖了家传的房产,发了一大笔横财。便打电话让刘琪把自己的退休金存折和银行卡快递过来,并且算清所欠金额。刘琪耍赖拖着不办,事过两个月没有结果。单明霞忍无可忍,无奈之后咨询了律师,她联名大女儿刘玉兰,小儿媳解利萍,将儿子刘琪告上法庭,起诉到靖边县人民法院。单明霞从西安到靖边县,打起了这桩家庭纠纷官司。法院受理后,由民事庭受理开庭,听取了控辩双方的意见。他们各自陈述事实和理由,进行了激烈的交锋。在母亲单明霞面前,刘琪终究还是敬畏母亲的,他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买车花了母亲的两万元,平时还零星地花过母亲的退休金六千多元。对于出卖房产一事,各方互不相让,都在争夺各自的利益。

      弄清事实后,法院进行调解,毕竟是一家人,亲骨肉,好说好商量,双方达成协议。刘琪将母亲的退休金银行卡归还母亲单明霞,并且退还挪用的资金三万元。家传房产出售的全部收入为刘琪赵淑英所有,单明霞等人不再追索房产增值资金。单明霞在大女儿刘玉兰家生活与刘琪赵淑英再无经济关系。这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就这样被解决了。这件事,又在靖边县传开了,人们对母子对簿公堂,伤了感情的事各抒己见,尤其对刘琪的行为不齿,但也无人管这类闲事。这刘家人又风平浪静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消停了好些日子。

      七

      过了几年,刘琪退休了,赵淑英退休了,解利萍也退休了。他们过着退休职工的生活。刘琪和赵淑英去了定边县,在县城里买套房居住。解利萍留在靖边县和女儿刘敏共同生活,他们都过着平淡的日子,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吃穿住行都不发愁,也没有组织和人员对他们的管束,所以日子过得很安逸。

      刘琪因为平时嗜好抽烟,一生吸烟无数,常伴有慢性支气管炎并发哮喘,肺功能衰竭在定边县人民医院住院治疗。这期间,身边没有陪护,赵淑英三天两头来看上一次,刘琪在孤单无助的情况下绝望痛苦地死了。

      赵淑英把电话打给西安的大姐刘玉兰。刘玉兰接到电话后迅速定购了西安至榆林的往返飞机票,下了飞机又乘出租车第一时间到了定边,刘琪的尸体放在定边县殡仪馆内,赵淑英和他的亲戚们在处理后事。女儿刘倩因为路途远,工作忙,没有回来。没有人为刘琪守灵,殡仪馆很是清静,倒是靖边县立三中的几名老教师来,为刘琪敬上了花圈和挽幛,使得刘琪的死有了几分肃穆的气氛。刘玉兰看着逝去的弟弟刘琪一言不发,一泪不流,默默地为刘琪送行祈祷刘琪到天堂有好运,过好日子。遗体告别仪式举行时,来人也是不多。在尸体火化完成后,刘玉兰返回了西安。

      微信成为了人们互通信息的主要方式。靖边县建立了退休干部职工交流群,县属机关单位的退休干部职工都在这个群里,他们在群里互通信息,交流情况,看着抖音,听着新歌,其乐融融。有一次,一人见解利萍上线了,就和她打招呼,交流起来,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向解利萍打听赵淑英的近况及身体如何。这一下可捅着了马蜂窝。解利萍按捺不住心里的怒气,一下子泄出了。“你问她,我早就和她断绝联系了,没有什么来往,谁知道她在干什么!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家伙,刘琪死了,我女儿刘敏去吊唁她大伯一个接待的人也没有,一口水都没给喝。我家没有赵淑英这个人。”

      话刚说完,群里就跳出了赵淑英。“你也太欺负人了,我老公也死了一年了,我可怜一人,身体不好,眼睛看不清东西,你还不放过我,在各种场合糟蹋我,羞辱我,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群主是县老干部局的副局长,忙出来说:“在群里要守规矩,不准闹矛盾,进行人身攻击。”几个群员又出来打圆场,说:“别闹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别伤和气,坏了缘分。”可解利萍仍然不依不饶地说“讲什么缘分,我和赵淑英早就断了缘分。”这话一出,这个群三百多人鸦雀无声,无人再出来搭话。

      一连三天,靖边县退休干部职工群趋入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以后,有胆大者发出链接信息,微信群才恢复了正常的社交活动。

    【审核人:站长】

        标题:瞧这一家子(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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