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妍,酒至微醺才是人生最好的状态,就像现在的你。”
说这话时吴致远醉眼惺忪的躺在床上,唐瑜曾经以为这是这辈子听她能听到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不过接下来吴致远就提出了分手“你还这么年轻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吴致远比唐瑜年长十几岁,据坊间传闻是总公司派遣下来的钦差大臣,内定的总经理接班人,唐瑜刚走入社会,正是情窦初开单纯无知的年纪,只觉得吴致远长得又帅又有本事,被吴致远稍稍假以微词便一头栽进了吴致远编织的爱情陷井。
吴致远有个儿子,因为母亲生产时年纪还小,骨盆狭窄导致生产艰难,胎儿在分娩时被卡在产道的时间稍长,造成孩子出生后左边脸面瘫,他没表情的时候眉清目秀完全看不出异常,但是一旦他笑或者哭的时候两边脸就不对称,右边脸正常,左边却无法做出相应的表情,而且没表情的一边脸被另一边表情带动导致嘴角歪斜,所以当吴昊宸坐在唐瑜对面偶尔被逗得忍不住微笑的时候唐瑜认出了他。
因为一桌的中老年男,唯独他一个清清爽爽的小伙子,唐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可能是习惯使然,笑的时候用手掩住半边脸,唐瑜注意到他手指格外纤长,皮肤白的透明,薄而瘦削的手背上隐隐约约浮现着蓝色的血管。唐瑜想起曾经看过的相书,说手背上青筋毕露的男人薄情寡义,那么好看的男孩子肯定是会被女孩子们宠坏的吧,像他父亲一样。
吴致远曾经对唐瑜详细的描述过他的生活,他说他无法抛弃这样的一对母子,一个十几岁就为他生儿子差点死在产床上的老婆,一个在母亲产道中被憋的面瘫孱弱的儿子,听到这样的讯息唐瑜不知道该如何,年轻的她来不及做出反应,吴致远就单方面终止与唐瑜的关系,他不再打电话给她,不再发微信给她,甚至他离职了。
“这是为你好,你还年轻。”吴致远反复强调。
唐瑜年轻脸嫩,她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事,之前他们好唐瑜也是被动的,可是分手后唐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忘记他,结婚也是草率而为,作为贺礼,吴致远为唐瑜的新房画了几幅画,这样的贺礼仿佛是对唐瑜新婚的诅咒,每当唐瑜看到那些画都会想起他们的过去,那弯弯的流淌的小河,倒映在河水中的垂柳,那长满了羊齿蕨的松林,画中的景色都是吴致远开车带她幽会过的市郊,浓烈斑驳的色彩无一不提醒着他们曾经拥有过的那一段短暂而又热烈的时光,那是唐瑜的春天。每当新婚丈夫对唐瑜有点亲密的行为唐瑜就避之不及,仿佛吴致远就在他们的新房中窥视她的生活,这让唐瑜寝食难安,很快唐瑜就从围城中脱了身。
恢复了单身的唐瑜再也回不到花开半妍的时候了,她脱去了青涩,变得成熟圆滑。本来唐瑜五官就生的美艳,一双毛茸茸黑漆漆顾盼多情的桃花眼,少女时代,她的圆脸大眼嘟嘟嘴有种小姑娘的天真娇憨,可是到了一定岁数,曾经的天真娇憨不知道怎么就转变成了一种俗艳,尤其她浓妆艳抹的时候,总让人觉得韶华胜极,不免替她担着心。唐瑜心思简单,她最大的苦恼的就是自己女性特征过于明显——胸大的女人穿什么都显得风尘味,可是这种轻熟女风倒收获了一帮中年油腻男粉,不知不觉唐瑜就成为了各种饭局酒局最受欢迎的女主角,公司领导阶层无论什么宴席都要带着唐瑜出去,业务往来的,上级检查的,政府审查的,仿佛唐瑜就是公司的制胜法宝。
倒不是对唐瑜有何非分之想,而是觉得公司上下唯独唐瑜还能喝两杯。唐瑜在公司也没有具体职位,但她没有家庭负累,随时能加班,随时能出差,随时能端杯,所以领导有事没事都把唐瑜带在身边,待遇上也没亏待她,只不过人前人后非议也多,唐瑜觉得自己年少时就道德沦丧过一回了,这些些许许的流言蜚语她又怕什么呢。
其实唐瑜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表面上的欢迎不过是因为自己离异,男人可能觉得离异的女人在身心方面都是自由开放的,更容易上钩也不用负责而看轻了她,每当她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每当她躲在洗手间里补妆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吴致远这句满含柔情蜜意的话,想起自己再也回不到那样的时刻,再也不会有男人那样怜惜她,在她微醺时便会夺去她的酒杯,她便忍不住眼含热泪,而为了忘却内心的这种屈辱和伤痛她只能将酒杯再次斟满一口饮尽,喝多了又跑去厕所抠吐出来。
吴昊宸就是这样出现在她面前的,当她在厕所哇哇吐完擦干眼泪将妆容补的无懈可击摇曳生风的走出来的时候,他挡在面前给她递上一杯蜂蜜柚子茶,
“喝完酒喝点蜂蜜水吧。”
唐瑜有点讶异的接过递上来的热饮,年轻的男孩子说“你一个年轻的女人喝这么多酒干嘛,那里都是一群油腻老男人,你咋喝的过他们?”
唐瑜心道你嘴里的油腻老男人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唐瑜知道他不过是那夜甲方公司毫无话语权的新职员。
唐瑜在公司也没有什么话语权,但她在工作中有自己的优势,只不过唐瑜也知道到人前人有人说自己就是公司的公关女郎,所有的待遇怕都是靠跟着领导陪吃陪睡出来的,唐瑜气归气,虽然也曾试着想改变自己形象,比如说拒绝领导指明要去的饭局酒局,或者拒绝酒局上递过来斟满的酒杯,可是大家仿佛故意忽略她内心的抗拒,再者唐瑜在工作中也从自身女性的特质里得到不少便利所以让她改变一时半会还真的无法改变。
两人回到酒席,接下来吴昊宸就开始替唐瑜喝起酒来,总说唐姐姐是女人,这一杯我替她喝了吧。
唐瑜望着满席油腻中年男,都是别有用心灌她的酒,唯独这个年轻的男孩子替她喝了一杯又一杯。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吴昊宸只管替唐瑜喝,丝毫不理会自己领导对自己使眼色,还没散席突然就软趴趴就顺着椅子溜了下去。
众人都笑了,说以为是个王者结果是青铜。
唐瑜觉得歉意,自告奋勇的要送他去医院打点滴。
论起职位来,席间不是这个总就是那个总,果然这事就该轮着唐瑜来做,再说也是替唐瑜喝酒喝醉的,大家虚抢了番在唐瑜的坚持下放弃了。
唐瑜扶着东倒西歪的吴昊宸打了车准备去医院,吴昊宸在车里却突然坐直了身子,唐瑜也吓一跳,原来是装醉。
吴昊宸说不装醉怎么脱身。
唐瑜说你倒狡猾,吴昊宸认真的说唐姐姐你别老是催吐完又来喝,很伤身体的。
唐瑜捂着自己的胃觉得确实是烧灼的难受,反观吴昊宸没事人一样。
两人最终没去医院,最后倒是吴昊宸送了唐瑜回家。
告别时两人加了微信,唐瑜才到家吴昊宸就发来微信说,唐姐姐我叫你糖糖姐吧,你笑的时候真的很甜。
唐瑜回了句“长老姓唐,甜到忧伤”
吴昊宸回了个大笑的表情,唐瑜看到笑的贱贱的表情包想起他笑起来歪斜的嘴角,大约不了解的人会以为这只是一种习惯吧,年轻女孩子们估计会误以为的玩世不恭痞帅之类。
唐瑜没再回复吴昊宸,而是细细翻看了吴昊宸的朋友圈,但是她没找到他与父亲吴致远的相片,倒是和母亲有许多合影,母子两一个面孔,只是昔年那个有着骄傲清冷气质的女人也老了,一头长发剪短,一样的小卷卷,不再化妆,连性别似乎都不明显了,有张和吴昊宸搂着肩的合影倒似吴昊宸的哥哥一样。
唐瑜开了瓶红酒,她在网上看到说喝葡萄酒美容,便养成了睡前喝一杯的习惯,也许只是为了纪念从前微醺的感觉,可是今夜唐瑜有难以言喻的心事,不知不觉她喝了差不多半瓶,昏昏沉沉倒头就睡下了,早上起来胃难受的很,口苦心悸,想想自己最近一直觉得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自觉得可能是赶场太密了,便请了假去医院,医生说要做个胃镜,问有家属陪吗。
唐瑜离婚多年,应酬又多,怕父母啰嗦,一直一个人住,她哪有什么家属陪护之类的,只得自己一个人拿着单子去做胃镜,做完胃镜的唐瑜在厕所吐的昏天黑地,她吐完后一个人病恹恹的坐在医院走廊冰冷的铁皮椅上小憩,病痛的虚弱感加深了她内心的灰暗,那一刻觉唐瑜觉得别人背地里说她骚浪贱真是精准极了,自己可不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妖艳贱货,今天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所承受的痛苦都是自找的。
正当唐瑜捧着烧灼的胃自怨自艾的时候,一个戴着口罩卷发高个男孩走过,回头有点踌躇的停下脚步试探着叫唐瑜“糖糖姐”,唐瑜一眼就认出了正是昨晚替自己挡过酒又送自己回家的吴昊宸,唐瑜戏精上身,她娇柔的捧着胃蹙眉望着吴昊宸,偏要装作没认出来疑惑的模样。
吴昊宸扯下自己的口罩“糖糖姐是我啦。”,他扯着半边嘴角微笑着,唐瑜怔怔的看着他希腊雕塑般深邃的五官和因微笑歪斜的嘴角,心想果然长得帅的果然嘴歪都可以忽略。
吴昊宸看她西子捧心状,便问怎么啦。
唐瑜嘤嘤的说刚做完胃镜难受死了。
吴昊宸便说我送姐姐回家吧,刚好我开了车。
唐瑜巴不得,由着吴昊宸伸手把自己搀扶起来。
吴致远和唐瑜分手后就自己在市内最繁华的步行街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唐瑜曾去过一趟,吴致远的办公室小巧精致,帘幔低垂,纱窗居然是用奢华的白色蕾丝面料做成,还有墙上挂的油画,后羿射日,唐瑜想起那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唐瑜觉得后悔的不该是自己,她还那么年轻还那么迷人,追求她的男孩子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她要让吴致远知道她不是没人要的,那些找她约会的男孩子她都不厌其烦一趟一趟的带着在吴致远广告公司所在的步行街溜达,吃饭看电影,也不知道吴致远见过她几任男友。唐瑜到底是没能等到吴致远的悔恨,她倒是遇见过几次吴致远的老婆,吴致远的老婆是个高挑的女人,瘦削的巴掌脸,自然卷曲的披肩长发,五官精致,在初春时分,穿一件驼色的长风衣,搭配平跟鞋,涂着红唇,手插在口袋里,美的像韩剧里的女主角,又带有一股怀旧的港风,精致时髦的不像话。
唐瑜老怀疑她有点混血的基因,吴昊宸随母,五官立体,头发微巻,完全就是母亲的复制粘贴版,所以多年后唐瑜一眼就能认出吴昊宸,那是因为他的母亲给她留下难忘的阴影。见过几次吴致远的老婆后唐瑜自行惭秽的死了心,相比唐瑜当年的一团孩子气的婴儿肥吴致远的老婆更有一种清冷疏离的骄傲气质,不论从身高外貌相比唐瑜都觉得自己输了,唐瑜自己苦苦煎熬挣扎了两年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是嫁了。
她怀着忐忑的心去给吴致远送了帖子,大红烫金的请帖印着她和丈夫的名字,吴致远翻开帖子念着她的名字,带着淡漠疏离的微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瑜觉得他松了口气,吴致远从没连名带姓叫过她的名字,他以前总叫她糖糖,说她是他的甜心,他的毒药,这并不是属于他的专用昵称,可唯独他用他成熟男人的烟嗓耳语般低哑着念出这两个字便令唐瑜觉得自己像是藏在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唐瑜只要听到他唤她糖糖心就酥软的不得了,她只恨自己不能掏出自己的心来证明她有多爱他。
吴致远并未出席唐瑜的婚礼,他只是提早奉上不菲的礼金和礼物,唐瑜觉察到他刻意显露的冷淡疏远,她内心隐隐觉得自己引以为的爱情可能只是一个中年男的游戏,这种认知让唐瑜内心痛不欲生,她那么爱他,甚至都打算不顾名分为他生孩子,当她知道吴昊宸的存在和不可治愈的缺陷时她便萌生了这样的想法,为吴致远生一个和他一样健康帅气的儿子,直到分手后唐瑜都希望自己能怀上吴致远的儿子,她一定悄悄躲起来把孩子生下来再悄悄养大,然后过了二十年带着儿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知道她爱他可以做到什么份上,唐瑜被自己的想法感动了,但她很快发现吴致远很显然并不需要她为他生孩子,因为吴致远有一次酒后坦白其实他的前女友还为他生过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大两岁,前女友生孩子的桥段和唐瑜的想法不谋而合,大约爱情里的女人智商都是一个水准,而吴致远说起那个凭空冒出来女儿只是无奈与不耐,他不喜欢他的人生遭受这样的惊吓。
唐瑜偶尔回想起这些年的辛苦皆因一场恋爱而起,便恨自己蠢,果然是胸大无脑,她自嘲自己,吴昊宸轻车熟路的将车开至她家小区老式的院落,南方三月正午的阳光已经有点热辣,吴昊宸问:“糖糖姐你住几楼,我送你上去”。
唐瑜住一楼,她离婚后独居多年,不好随意邀请男人进门,可是吴昊宸帮了她两次忙,好像不请人进家门喝杯茶有点过意不去,她只好微笑着说“我住顶楼,不嫌难爬就进去喝杯茶吧。”
吴昊宸解了安全带,敏捷的下车跑来帮唐瑜打开车门说“正好,借你家洗手间用一下。”
吴昊宸伸出手,唐瑜扶着他的手臂下车后不动手色的拿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低矮的单元楼。
唐瑜住的是父母八十年代的老式楼梯房,两居室的套间,顶楼房间小而且稍嫌闷热,吴昊宸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唐瑜已经沏好了茶,吴昊宸在唐瑜的招呼下坐下,他一坐下就觉得唐瑜家沙发太软太矮了,他整个人像是陷了进去,一双长腿更是不知如何安放,可是站起来更觉自己碍事,他便四处张望打量房间,顶楼房间明亮,百叶窗半闭着,明晃晃的阳光仍然晒了进来,唐瑜的房间只得简单的几样家具,白墙上挂着一副油画,唐瑜递了茶杯给他问他喝不喝的惯茶,要不要给矿泉水,吴昊宸接过茶说“我父亲爱喝茶,我从小跟着喝也习惯了,我们家墙上也挂油画,我父亲的作品。”
吴昊宸说父亲二字显得郑重其事,唐瑜听了莫名觉得有点可笑,她踌躇着问“你父亲是画家吗?”
吴昊宸说“算不上吧,年轻时喜欢画,现在他握笔都握不住了。”
唐瑜诧异的问怎么呢?
吴昊宸说他去年和朋友喝酒中风了,引起偏瘫。
唐瑜默默的注视着年轻男孩子的脸,心想儿子出生就面部偏瘫,父亲老了中风偏瘫,难不成偏瘫都有遗传。可是吴昊宸五官太过出色,也许是成年了,他因微笑引起嘴角的歪斜反而给他增添一种邪魅感,可能小姑娘反而容易被吸引吧,会不会误认为这就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痞帅呢。唐瑜突然觉得自己为何对吴致远偏瘫的消息那样淡然,她回了回神,问你父亲应该还是正当年,多锻炼能恢复的。
吴昊宸说是的,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天天送他去医院做康复训练,要不怎么会在医院遇见你。不过再怎么康复和从前还是有区别的,像画画这种精细活是做不了。
唐瑜闭了闭眼,她无法想象从前风度翩翩的吴志远中风的模样,她有点感叹的起身,春日咋暖还寒,唐瑜穿着一条高领翠绿织金的针织连衣裙,轻薄而柔软的面料贴伏着身体曲线,像阳光下的一汪春水,走起路来波光粼粼,整个房间仿佛也更加明亮起来。
吴昊宸突然道“糖糖姐我都不明白书里为什么用骨肉均匀来形容女人”
他伸出手比划,“明明不均匀”
说完又觉得不合适,腼腆的耳朵都红了,毕竟还年轻,因为出生带来的后遗症他几乎是满含着自卑长大的,人前不敢笑不敢哭,不敢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没有朋友,没有恋情,但凡有人夸他帅立马有人会说其实他的脸是歪的,他甚至没勇气走出去反驳,他抬起头又大胆的望向唐瑜,眼神灼灼,唐瑜斜倚在窗前,算是阅人无数的她敏锐的抓住了吴昊宸内心那一点点荡漾开来的涟漪,望着中规中矩坐在吴致远画下的吴昊宸突然心生凄凉,她爱了那么久的男人正值壮年就中风了,可是命运却把他的儿子送至她身边,她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唐瑜自小就比同龄人成熟,可能发育的早,从前同学笑她胸太大像个已婚妇人,甚至有刻薄的同学给她取了个“奶妈”的绰号,面对同学的无尽嘲笑唐瑜总是满怀羞耻感,她尽量驼背含胸,想把自己一对不符合年纪沉甸甸的肉乳隐藏在宽大的校服里,同样敏感又自卑的她一直没能交到同龄的朋友,后来她恋爱结婚的对象都是和她年龄相差一个阶段的成熟男人,她从来不会觉得同龄的男孩子会喜欢自己,虽然她在少女时代也爱过一个意气风华的少年,他从来不会跟着同学嘲笑她,但他也从来没注意过她,甚至他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这样长大的唐瑜觉得内心是有缺憾的,而现在二十岁的吴昊宸能弥补她内心的这一缺憾吧,唐瑜的时间仿佛跟着吴昊宸退回到了二十岁,退回到她未曾拥有过的那种惴惴不安既期待又害怕的少女时期。
他爱上她了吗,会向她表白吗,他们什么时候才会牵手,他什么时候会吻她,他会带她回家向他的父母介绍她吗?
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她比我大一点,但是她很成熟很漂亮……
吴致远大约会气的瘫了的那一边手脚都会举起来反对。
但也许他和他的父亲一样只想睡她而已。
唐瑜转头望向窗外,绿化从里种着的荼蘼花开的热闹,窗户玻璃上映着她的素颜,因为没化妆,她显得特别憔悴,连嘴唇都是苍白的,从前的娇艳就像回光返照,只一夕之间她就老了,这样年纪的她如何拿捏住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心?她疲乏的就着沙发扶手顺势溜下去斜倚在软垫上,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她的脸颊,两排浓密的假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阖在眼睑上,小扇子下是浓重的黑眼圈,但也许只是睫毛投下的阴影……吴昊宸探身默默的注视了她一会,他蓦然伸出手去,唐瑜的睫毛忽闪了一下,阳光突然黯淡了下来,原来吴昊宸伸手不过是替她遮住了直射在她脸颊上的刺眼阳光而已。
唐瑜几乎能感受到吴昊宸薄薄的纤长的手掌被阳光照成透明的模样,半开的纱窗透进若有若无的香气,是荼蘼花的香气吧,开到荼靡花事了,开完这一茬春天就该过去了,唐瑜不知道是该继续装睡还是假意惊醒过来,她阖着眼等待了一会,吴昊宸并未叫醒她,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多余动作,她想起了电影《立春》里的那句话:春天来了,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但是到头来,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就觉得自己错过了点什么。
疲乏再一次淹没了她,唐瑜再也抵不住困倦的袭击,她强行睁了睁眼,模模糊糊的看见吴昊宸仍旧心无旁骛的张开手掌耐心的替她遮挡着正午的阳光,这一刻他是真心的怜惜她的吧,唐瑜头一歪,她倒在吴昊宸的肩膀上终于沉沉的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