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十点左右我在小区院里散步，走到一家楼道门口前，看到一只棕色的流浪猫，蹲在过道的台阶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我在这个小区已经十多年了，还第一次看到这样一幅景象，这只猫也太养尊处优了，是不是还有推销自己之意呢?
出于好奇，我在距离它一米半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半闭着眼睛正在养神的猫，眼睛突然睁大了，对视几秒后觉得我可能无意伤害它，眼睛又缩了回去，不把我当防范对象了。我第一次注意猫的耳朵，发现它可以180度的转动，哪里有声音它的耳朵就转向那里，人们的说话声，乌鸦的叫声，都会引起它的警觉，时刻做好防范的准备。我注视了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甚至悄悄地向前移动了半步，这只猫也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看来它确实没有受到过人的伤害，在这个小区人与动物处的还是比较和谐的。
从这只流浪猫的身上我似乎没感到它没有什么忧愁，好像很惬意。当然这可能只是表面现象。它和家猫毕竟还有差别的：它得去为食物奔走，它缺少爱抚，也缺少伴侣，没有固定的宿地，难敌风雨的侵袭。但不管怎样，它比人类的忧虑还是少得多。
何以见得?从网上调查得知，96%的人都有焦虑的事情，焦虑什么呢?没目标，没钱，没喜欢的工作。
猫过一天算一天，没有对未来的担忧，人却害怕未来出现意外难以应对。契科夫的小说《装在套子里的人》，里面的主人公别里科夫，便是一个对未来极度缺乏安全感，常常活在焦虑里的人。或许是出于对自我的保护，他总是费尽心机地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即便是在晴朗的天气出门，他都会带上雨伞，穿好套鞋和暖和的棉大衣。他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他害怕麻烦，害怕危险，他觉得外面不安全，人人都可能会伤害他，任何变化都是可怕的。而生活中，他所担心的很多事都不曾发生。最后，他在忧虑中逝去。
看过一个电影，名字忘记了。他也是从农村奋斗出来的。后来做了不小的官却犯了死罪，逃跑时又回到了农村。这时看到一个放羊的青年，正躺在绿草茵茵的山坡上，懒懒地晒着太阳。他就想人们为什么要拼命地升官发财，不就是能像这位青年一样，过上天天晒太阳一般无忧无虑的生活吗?如果当初自己不拼命从农村出来，不也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吗?可是现在自己连这种自由都没有了。要是知道会是今天这种结果，当初就不要出来，过着虽然贫穷但逍遥自在的生活，不也挺好吗?如今自己不是连这个青年都不如吗?
当然，不能因为一个人犯了罪而否认努力奋斗的必要，鼓励人的安于现状，无所作为。从农村奋斗出来并不是错，从农村奋斗出来的人也未必都会走上犯罪的道路，还是自己的主观原因铸成了不可挽回的过错。很多年前，有一条关于黄土高坡放羊娃的公益广告，在央视循环播放了很久。故事从记者的提问开始：记者问：“你每天都在干什么呀?”“放羊。”小娃娃答道。记者又问：“放羊为了什么呢?”“挣钱。”记者再问：“挣了钱呢?”“娶媳妇。”接着问：“娶了媳妇呢?”“生娃。”记者不放弃：“生了娃呢?”小朋友歪着头想了一下，说：“放羊。”
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敢于跳出这个“圈”呢?就像当年那个放羊娃，那个时代的人们，几乎逃不开“一世为农，终生为农”的圈子，而更可怕的是，在那个放羊的圈子里待惯了，连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也慢慢被吞噬了。但回头看看我们自己。我们嘲笑的“放羊娃”，过着放羊——挣钱——娶媳妇——生孩子——放羊的单曲循环式的生活，而我们何尝不是变成了读书——稳定工作——娶媳妇——生孩子——继续读书工作的又一个死循环?这让我想起了《月亮和六便士》里的思特里克兰德先生。他生活在看似幸福的家庭，却始终被孤独所摧残，当他对艺术的热爱，被世俗的金钱所替代、消磨时，那种走不出的痛苦，愈发肿胀。终于，他选择不再顺从地过这庸碌的一生，逃离现代文明，孤身一人来到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冲出世俗的藩篱，冲进艺术的世界。也许，很多人的脑海里，都曾出现过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随心所欲?但只不过，我们走来走去，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做个平庸的“放羊娃”而已。
晒太阳的猫，平庸的“放羊娃”，都是想过平稳安全的生活，不去冒险，享受重复而单调的生活，似乎也无可指责，多数人不都是这样吗?
2021年10月1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