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一位退休老同志,与我同龄人,70挂零。一年前,经医院诊断为重大疾病,言外之意难以治愈。得知后,我邀请他去饭店吃顿饭,其目的:一是从精神上安慰他一下,二是叙叙旧日友情。毕竟几十年的老同志了,岂能坐视不理。然而,一顿普通的家常便饭,却令他感动不已,饭后,眼含热泪,两只手紧紧握住我的手,颤抖着不愿撒开。我好生纳闷,询问他为何如此激动?他则叹了口气讲出缘由:“自打患病以来,周围人眼瞅我没用了,亲戚也不亲了,朋友也没影了,情人也无情了,你却待我如常,记得同志之间的这份友谊,让我感动啊!”听了他的一番话,我心瓣一阵酸楚: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居深山有远亲,况且一位生命列车即将奔驰到终点的普通老人了,此时的他既无权又无钱不说,劳动能力也快要丧失,用“风烛残年”、“日薄西山”词汇形容,不为过之,简而言之,无用之人,结交这样的人,没有任何价值,对于周边的人来说,远离他是最好的选择。
举一反三,工厂內的一位当权者,在职时候风光无限门庭若市,偶患小疾,亲朋好友下属干部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张罗联系医院寻觅高级专家者比比皆是,去医院病房探望者络绎不绝。一个个争先恐后挤破脑瓜儿门儿朝前冲,一个不让一个生怕落伍。至于去病房护理者,排号都排不上啊!那场面不亚于如今人们争抢公租房廉租房啊!无奈,病房面积有限,人满为患,工厂上层来个规矩:中层干部轮流护理。然而,胆大妄为者大有人在,一把椅子挡住病房门,人坐其上,双腿拦门,等于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言外之意,护理领导者的任务本人承包,其他闲人免进。难怪职工们议论:人有权利,溜须拍马者孝顺得比儿女都周到啊!
那么,当权者失去手中的权利,会咋样呢?答案只有一个:亲朋疏远,情人另寻新欢。以前者为例:立马门可罗雀,到单位办事儿遇到的是面孔冷落,连报销医药费都大费周折,至于用车回家,对不起,车队承包效益第一,与群众打成一片,乘坐公交车吧。老头儿气得站在工厂门口破口大骂:“算我瞎了眼睛,培养了你们这帮王八犊子……”
骂吧,解解气儿而已;悔吧,肚子里五味杂陈,脑海內倒海翻江。说啥都没有用了,当初,人们巴结得是他手中的权利,不是他这个人,今天,他失去了权利,人还有什么用呢?
“都怪我呀!当初当权时候把前呼后拥者视为好人,如今见我没有了,看到我,一个个避瘟疫般躲开……”此时此刻,幡然醒悟。而周围职工们谯语相加:“这功夫,你那些干儿子们都哪儿去了?”
人啊!可记着:当你有权有势腰缠万贯的时候,酒桌上呼朋唤友觥筹交错,宾馆内歌舞升平美女如云,其形象宛如长白山上青松高大威严;当你贫困交加疾病缠身落魄之时,亲友躲避,情人另寻新欢,其形象就跟残冬时节春城大街电车道旁边,一棵北风中摇曳着的泛黄小草似的,渺小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