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冰凉的手铐又一次锁住了他的双手,他颤栗了……审讯室里,面对熟悉的主审官,他哭诉着自己无边的悔恨。
他叫刘二毛,海滨市城郊结合部青年。别看他腰圆膀宽,却冥顽不灵。五年前,他浑浑噩噩地参加流氓组织。在头目的唆使下,他凭着一身蛮劲,像一条好斗的公牛,搏得一道道疤痕,也搏得哥儿们的击掌喝彩。可惜,“好景”不长,正当他做着甜甜的“英雄梦”的时候,无情的手铐锁住了他的双手。他被送进“宫”内,进行劳动教养改造。那时,他年方十六,正读初中一年级。
在这所治疗沉疴的特殊医院里,他度过了一千多个日夜后,带着脱胎换骨的决心告别了大墙。回家后,缺文化少见识,暂无很好活路。他花了数千元,从乡下买来千多只鸭子饲养,有志走劳动致富之路。
不久,经人介绍他认识了市区某公司一位姑娘,两人很快建立了恋爱关系。在圣洁的姑娘面前他不敢撒谎,一个月淡星疏的夜晚,他将自己的“老底”全部端了出来:“……我是有污点的人,不知……我尊重你的选择……” “求求你,快别说了!” 姑娘慌忙用手捂住他的嘴,眼帘噙着泪花说:“二毛,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我们还年轻,一切从头开始吧。”
“啊!生活并没有抛弃失足者,丘比特之箭也没有避开我这个回头浪子!” 他渴望而又深恐无法得到的爱神出乎意料地来到了。他兴奋得一蹦三尺高。此时,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生活没有抛弃他,却在严峻地考验他。不久,因缺乏经验,他养的鸭子不幸染病了。千多只鸭子,几天前还是活蹦蹦的,转瞬间死了三分之二。他心痛极了,埋鸭子时,埋一只掉一串泪。“水路不通,只好改走陆路”。他做起了贩卖布料和衣服的小本生意。但这生意本小,利也少,一天不过赚廿多块钱。除了三餐,所剩无几。微薄的收入远不能满足他与日俱增的欲望。他内心充满了痛苦和失望。
“小张考上了大学,小林当了公务员,小李自学成才了……可我……”晚上一着床,他便拿自己的处境和昔日的同学相比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越比越灰心。他一夜又一夜辗转难眠。生活波涛的冲击使他无法安于现状。
一天晚上,他漫无目的地在舞厅大楼下徘徊。突然,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老弟,多时不见了!” 这声音很熟,他回头一看:一个头发卷乱、西装革履的大青年立在他面前狞笑。“你是?……” “哈,才出‘宫’十个月,便将难兄忘掉啦?”他这才想起,眼前这大青年是“宫”内改造时同队的“豹子”。
“你……你来海滨干什么?” 他紧张而警惕。
“嘘——,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豹子”拉着他的手,上到二楼一个阴森森的角落:“不瞒老弟,兄长出‘宫’后,拉了昔日一班弟兄,干了几家伙,钞票美眉大把大把的……” “豹子”唾沫横飞地向他叙述自己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壮举”。刘二毛这时听得入了迷。
“豹子”见他动了心,两只鼠眼一转,脸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意味深长地说:“老弟进‘宫’三年,想不到出来后尽念真经操‘正步’了,兄弟们恭贺你进步了哇!”
听到这里,刘二毛心潮沸腾:“弟兄们混得多快活啊 !分明在笑我窝囊了。唉,人生本来多坎坷!我更是生活的不幸儿,与其在人们的白眼下苟且偷生,不如下水逍遥自在,淹死算完,不死就今朝有酒今朝醉。……”
常言道:从善如登,从恶如崩!破罐子破摔的人,很容易失去理智,堕进自毁深渊的。可不是?!从出“宫”后第二年的2月至10月,不足一年时间,刘二毛纠合不法弟兄抽大烟吸毒,寻衅打斗,追逐女人,非法飙车,横行乡里,无恶不作。另外,还盗窃作案10多宗,盗得现金、金银珠宝等财物,价值数万元。
多行不义必自毙!刘二毛重操旧业,以身试法,自然又一次落入法网。当逮捕证赫然亮在他的眼前时,霎那间自由的生活、父母的微笑、女友的痴情又重现在他的脑际,他觉得多么幸福、多么可贵啊!可眼前只有铁窗和高墙!
“我第一次是糊里糊涂进‘宫’的,第二次却是明明白白进‘宫’的。唉!……我畜牲不如呀!”此刻,这七尺汉子再也忍不住了,竟像杀猪般地嚎哭起来。
审讯室内,静极了。主审官紧绷着脸,眼喷着火,一言不发。窗外,一些知名和不知名虫儿 “悲呀、哀呀” 地大合奏,仿佛是听了这二进“宫”犯的忏悔后,亦在悲其沉沦,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