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庄就是我的老家,我的老家就在陕西省宝鸡市渭滨区高家村,村庄坐落在城市西郊,是名副其实的五美庭院、四美乡村。
村庄依山傍水、虫鸣草吟、历史悠久、民风淳朴,房屋错落有序、道路干净整洁、路灯敞亮,无论是附近的过路人还是外来租户,穿过村庄,总是给人一种暖心的感觉、家的味道。
村庄的北面是渭河,潺潺流水养育着四方儿女,一代接着一代,冲刷着脸庞的沟壑,见证着历史的变迁;村庄的南面是所谓的东坡和西坡,海拔不高,百米的样子,一眼望去,果树林立,连霍高速宝鸡过境线横穿而过,像是成功者腰间的皮带,蹭亮蹭亮。果树有葡萄、核桃、栗子、苹果、梨......还有那漫山遍野的一串红、随风飘摇的蒲公英,望见尽是浮想联翩,醉了星辰,溪水河畔,久久不愿离去。
自从去外地读大学那天算起,我离开生我养我的这个小山村已经超过15年了。工作后,尽管时不时回去,但是从严格意义上讲我已经不是地地道道的村民了。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面谋生活,特别是结婚后有了新的居所,常忙于工作,回村庄成为一种“奢望”,但内心总是牵挂着,那个叫做高家村的地方,就像远方的游子放心不下年迈的母亲,常常守着月光翻阅儿时的记忆。
儿子出生后,回村庄的日子呈螺旋式上升。庭院里、菜园里、麦地里、旱厕里,大黄狗、白山羊、小黑猪、大蚂蚁,仿佛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稀罕的不行。上了幼儿园后,儿子更爱回村庄了,每逢周末雷打不动。
一大早,他就早早地起床,收拾好“大礼包”、“多件套”,喊着闹着将还在懒床的我“揪起来”,陪他一起回去继续完成“大工程”。其实,所谓的大工程就是在村庄老屋门前的二分菜园里挖土,一个劲的挖、陶醉的挖,骂着、赶着也不回家,或站着、坐着、跪着,像一个默默无闻的考古者,大地的宠儿,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上下眼皮打架,才被迫走出园子,带着满身的泥土味酣睡在沙发上。
在外头的时日久了,心里总是惦记着村庄,只要走进村庄,看看老屋门头上那片子子孙孙的仙人掌,摸一摸眉角和下巴已经泛白的大黄狗,骑上那辆锈的不能再锈的老“二八”,坐在老灶台边添一把柴火,感觉就像小时候被母亲揽进了怀抱。没有顾忌,没有担忧,尽情的撒娇。站在院门口,和熟悉的每一个人打声招呼,知道他们的过去和现在。更喜欢的是拉一把藤椅半躺在门口,羁鸟蝉鸣,阳光洒满全身,像是老去的舅婆用那褶皱的手掌一遍一遍地抚摸着额头,内心的暖无法在词库里找到。打草喂猪、和面擀面、给鸡和半盆子食,舅婆劳作了整整97年,现在还不肯停歇下来。她对生活很满足,不会用座机电话、不会用手机、兜里从来不装钱,逢人便是微笑,从不抱怨什么,倒是心里常常念叨着我们孙子辈,操不完的心。
和舅婆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常常会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恍惚感,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我还是那个光屁股奔跑在小河边的懵懂无知小男孩,用手掌和脚心认识着这个世界。然而,现实是一切都已时过境迁,时间的河流在村庄一刻也没停歇,当年的孩子都长大了,孩子的孩子已经开始奔跑,中年人渐渐老去,老年人相继谢世走进一抔黄土,满含乡愁情怀。
到了“狗都嫌弃的年龄”,儿子一反常态,抵挡不住城市里的诱惑,回去的日子屈指可数。
住在现代化的小区里,我常常回想起高家村,想起那些熟悉的面孔,想起后山上那片核桃树或是葡萄树,想起山脚下的泉水,想起跪拜寺庙里的佛像,想起河沟弯的螃蟹窝,想起小学里的老窑洞,想起广场上的大礼堂,想起意外离世的同学,想起已经被推倒的母校-高家村中学......时间在向前走,怀念却沿着记忆的道路往回走。就在这怀念中,我重新思索着一些人和事:那些健硕的体魄和善良的微笑,那些留在记忆里的面容和细节,还有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情怀。
也许写作者就是这样,活在无尽的思索和怀念中。面对当下,我常会想,故乡是写作者永远的精神依托,正像费孝通先生说的那样:从乡土中来,到乡土中去。
母亲说,自从有了孩子,我的文字便开始长出了翅膀,带着泥土的气息翱翔在山野之间,守护着自己的文学梦,一步一个脚印往前挪,就像那夹缝中的花朵,挣扎着绽放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