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有奶便是妈
在一个寒风裹着小雪的冬天，我经过整整八个小时天昏地暗的分娩，生下儿子的时候，来我们的蜗居照顾我月子的，只有我的奶妈。
她是南岳衡山栗子岭乡的一个普通的农妇。她告诉我，成为我的奶妈，原因很简单：她的第二胎是孪生姐妹(双凤、双余)，比姐姐晚一分钟的妹妹双余，只在人世间活了13天，就生病夭折了。重男轻女的父亲，没有半句安慰妻子的话，只找出几块木板，做了个小盒子，拎着木盒埋到山坡上了。
日子还得过。妻子含泪给双凤喂完奶，就去村外打猪草了。
忽然她听到附近农科所的宿舍里，传来婴儿的哭声，“那哭声和我的双余哭声一模一样的”，她说，“当时我以为可怜的双余又活了!我开了一间房门走进去，看到一个毛毛哭得满身通红，我就把她抱起来，扯开自己的衣襟，喂她吃奶，于是她有奶吃就不哭了。”
“我抱着毛毛回了家，给她洗澡、换尿布。中午时候，农科所的一个女干部来了我家，看到我把她女儿照顾得这么好，就说请我做孩子的奶妈，每月给我五元钱、一对猪脚。”
“我们两口子看这毛毛，脸色蜡黄，瘦如病猫，特别是听了她的妈说，毛毛是农历7月14号出生的，就很担心这毛毛是不是双余附身，哺育她是凶是吉?”
后来呢?我问她，怎么留下毛毛，哺乳她长到一岁的?
她说，在七月流火的夏日，两夫妇抱着毛毛，翻山越岭的找到两个盲公算命。姓刘的盲公说：“这毛毛命大，能带活的。”姓王的盲公进一步肯定了毛毛的顽强生命力：“她不仅能带活，将来还会走大运的。”这样夫妻俩百分之百的放心了。
“有奶便是娘”。毛毛和比她大十天的小姐姐双凤，各自吮吸着母亲两边的乳汁，一起学会了坐、爬、站，直立行走。
“有一天外婆来看毛毛”，奶妈含泪回忆，“她说抱外孙女去村边走走。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拦了一辆卡车，就把毛毛带走了。我们两夫妇走了三十多里路，赶到衡山县城，在县农业局见到毛毛的妈，她请我们在食堂吃了中饭，顺手塞给我几块钱，说她母亲带着毛毛去湘潭了，谢谢我们哺育了毛毛一年。”
我泪流满面。紧紧握着奶妈的手，代表已经病逝多年的外婆向她道歉。
作者：欣然，原名何敏玲。感觉自己以生命的名义长大成人，太不容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