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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中渡口

  • 作者:南山采菊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2-08-17 18:3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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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儿时中渡口

      杨亦军

      小序 已入古稀却头次遭遇几十年不遇的酷热,成都难免,故乡重庆情况更甚,好些地方气温已高达摄氏四十五六度,重庆嘉陵江好些地方已露出河床。儿时清凉的嘉陵江又浮现脑海,遂翻看七八年前重回中渡口所记。

      坐拥嘉陵、长江的重庆,曾经拥有多少大大小小的渡口,可能谁也说不清。而今这些渡口已不断消失,不断被遗忘,但仍有一些人对渡口记忆尤深,特别是那些生于斯长于斯而后又离别故土的游子,恰如唐诗人薛逢所咏:“备问嘉陵江水湄,百川东去尔西之。但教清浅源流在,天路朝宗会有期。” 对与重大后门相邻的汉渝路中渡口,我就有这种割之不舍的情感。

      说来也奇怪,渡口本与江河之水有关,可儿时中渡口留下的最初印记,几乎就是我母亲的浓缩身影。那时母亲带着我们一大帮孩子历经了“农转非”和“非转农”的艰难日子,终于再次回到重庆。但初到时日的儿时记忆极其模糊,惟有对中渡口的缆车至今不忘:从嘉陵江边的中渡口到重大松林坡一角,距离好几里,坡度又很高,但江边卸下的货物竟被滑动的缆车一车车吊上来了,真实太神奇了!而推动转盘搅动钢缆的就是我母亲和那些工人。母亲躬身推转盘的身影,与那近乎拳头般粗的钢缆,便和中渡口连在一起,深深地印在了我脑海里。

      跟随母亲到中渡口乘渡船,去对面江北(那时的江北还是郊区农村)赶场,是我儿时梦寐以求的事。至今还记得,母亲年年五、六月间,都要背着一个很大的背篼,到河对岸去买豇豆。我家那个连大人的手臂都围不拢的大泡菜坛,总是被塞得满满的。泡的豇豆可以吃一个对年,吃多了,吃久了,也生厌,可到了来年,还是盼着母亲能带我一同去中渡口,乘渡船到江北松树桥赶集买豇豆。母亲总也不答应,我想母亲肯定舍不得多花几分钱买船票。终于有一年,母亲答应了。我乐颠颠地跟着她来到了江北松树桥。集市很闹热,卖什么的都有,鸡呀,鸭呀,豇豆呀,茄子呀,海椒呀……母亲总要问许多家摊主,找那最便宜最新鲜的买。买好往回走,到过河的渡口还有好几里,背着大背篼的母亲一路汗流满面,气踹嘘嘘,我的脚也走酸了,又帮不上忙,这才知道,原来赶集这么累,幸亏在“非转农”的那些日子,我没捞到去赶过集。

      说到中渡口,当然与水,与游泳脱不了干系。大概在我读小学四、五年级那年,为了纪念那位伟人畅游长江(具体是纪念那一次“畅游”,已记不得了,反正不是66年那次),重庆沙坪坝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横渡嘉陵江”活动。数万人在江两岸为渡江健儿擂鼓呐喊,场面好不壮观,群情好不激昂,更令人佩服和激动的就是那些寥寥可数的女健儿又特别是那些小女娃,这其中就有我班的一个!事后她和我校那几个健儿,简直成了我心中乃至我们学校的英雄。向来崇拜英雄又喜欢新鲜事的我,从此喜欢上了游泳。且不提当年为了办游泳证需要的那几分钱,我是如何伤透脑筋;也不说为了省那五分钱的门票,我与邻家小孩又是如何声东击西,上演双簧蒙混守门人。总之凡是小孩家玩的那些把戏,我都玩过;最要提及的是我学游泳的胆量:第一次下水,邀约而去的同伴,双手紧抓泳池水槽边,不敢动弹,我呢不几分钟后就壮着胆子四处“飘逸”;第二次下水,我就模仿旁人埋头学憋气,居然还能憋几口;第三次下水,我就能试着划两把,开始在泳池中停停游游;只学了点“狗刨骚”还未及入门蛙泳,我就爬到十米高的跳台上,学着别人的招式跳“飞燕”,结果一个“门板”重重摔到水面,摔得浑身发痛,回家后还被恰好在泳池中瞧见这一幕的我哥,奚落、嘲讽了十天半月。但我仍然莫名其妙的自信和一往无前。可巧,重大后门处的泳池就紧挨中渡口,想到学游泳的那些事,自然就想到了中渡口,想到了中渡口就想到了我的天不怕地不怕,和那个“畅游嘉陵江”的“激情”年代。

      学会了游泳,游泳池自然装不下我了,中渡口河边便成为我和同伴常去之处。在那些无书可读的憋屈日子,夏日黄昏的中渡口江边,最让我开心,游到江中还时不时极目楚天感慨一番。翻阅过往的日记,竟拣出几句嘉陵抒情。那文笔虽稚嫩,但那情思不仅留下了深深的时代印记,还饱含了人到少年的豪情:

      脚踩水莽背, 奋臂遏水浪,

      扬鞭奔腾急。 劈波赛鱼翔。

      遥望万重山, 如鹰展高空,

      天外还有天。 万里风暴中。

      ………… …………

      因为这股“蛮劲”,有一次差点出大事。那年江水涨得特别大,江边常去之处水下情况变得很复杂。父母也再三发出警告。我和一个游伴只好按兵不动。不几日实在耐不住酷热,我和游伴邀约傍晚下水,所幸的是我俩带了一个大大的汽车内胎。我们把换好的衣裤用塑料纸包好绑在汽胎上,一下水就感觉不妙,水流很急,不过仗着有汽胎保驾,我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地游到了江对面。回头望去,离对岸下水处已有两里来路远了。在河对岸,我俩沿着江边,仔细寻找折返线路,回游时又被激流冲到下游好几里远。上岸已筋疲力尽,待走回家已至深夜。两家大人早已急疯了,那阵没有“110”呼救,他们只有干着急。回得家来,本来气急败坏的两家父母见到“散了架”的我俩,火气消了一半。待我一碗绿豆稀饭加泡豇豆下肚后,父亲非常严肃地正告我:“绝不能有下次!”我呢,低头不语,算是认错了。

      不久我下乡当知青去了。中渡口那陡斜而弯曲的长长石梯,河中时而清澈时而浑浊的江水,河面行驶的货船和那些吼着号子拉船的纤夫,还有那“嘟嘟”来往不息的渡船,就此别去。不料这一别就近半个世纪。今夏回渝特意到中渡口细细地走了一遍。那里早已封渡,沿梯的长长街面(如果算得上是“街”的话)破败不堪,居家之处破败不堪,杂草丛生,居家之人也寥寥无几。

      中渡口的留守人家告诉我,这里很快就要全部拆迁,想到儿时“中渡口”的行踪以后将再也无迹可寻,心中难免伤感。但在我眼里,这爬坡上坎的中渡口虽然旧迹将逝,但它所浓缩的重庆“码头”的精髓,已代代传袭下来了。恰如我的父母辈,受“码头文化”之坚韧、耐苦、勇敢、无畏熏染了一辈子,而后这得天独厚之山水地形生成的“养料”,又使我年幼就先天饱吮,年少浸入骨髓,直到花甲终不能弃。它早在我心里生了根,习成了性。

      2015年10月26日

      2022年8月17日整理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儿时中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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