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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外丹:两种孤独

  • 作者:大嫂高叶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6-26 00: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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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深了,孤独的感受漫上心头,只好去书里寻找一点内心的充实。才那么缓缓地看了几行,我却听见窗外的雨声大了起来。我于是坐了起来,跑到窗边去听那雨声。雨丝从纱窗洒进来,雨水的味道让我想起故乡。故乡的雨倾洒下来是浸透到泥地里的,又从泥地里蒸发起泥土的芳香。而城里的雨是撒在沥青地上。倒是一种奇异的说不出来的味道。也有人家的天台上种了蔬果,雨水泡在它们的土壤里,把那味道轻飘飘地随着雨夜来到我的窗前。我闻到土的香气,总立马地想起故乡来。

      我总想起故乡小屋后门泥地里的小水道。那不是人工开凿的,而是自然那么形成的。雨水从右边人家的门前倾斜地流下来,直到我的门前才汇到一个小凹地里。雨水从那条道上流下来,却总是清澈的。后门没有房檐,自己在上头安了鸭舌帽似的前檐,人还未走到门前,雨水已淋湿了大半室里的地面。我是那么地爱雨,总把手伸了出去,去接那雨水。雨水从房檐上滴溅下来,那样凉爽的感觉,是夏天的回忆!如同今天一样,夏天自己悄悄地就来了。

      别说那时候还住在自己原生的故土里,是不孤独的。不同年龄的孤独是不同的。那时的年龄是十三或者十四。那时的孤独恰巧也正是原生的家庭带来的。

      还住在故乡小屋时。父亲总爱和祖父吵嘴。父亲有心理的疾病,这让他总呆在家里游手好闲。“游手好闲”这是在祖父眼里的样子。父亲在我眼里的样子却是极爱干净的人。虽则他没有工作,可他全部的重心竟都在我的身上,我是受益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那样,我祖父每天时不时地便要在父亲耳边说上两句。我想起祖父当年最响耳的话,“谁家的儿子像你一样,以后怕连女儿的学费也没有”,“老子教训儿子是没有罪的,打死了也不犯法”。因着祖父对父亲的怨气,他年过朝杖了还要拿起板凳去恐吓我的父亲。父亲的神经自然使他无法去谦让祖父,有一次两人动手把祖父的上腹打出内伤,祖父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去店了拿了药贴就偷偷地贴起来。我见着后,祖父朝我那么慈爱地笑笑,我是没有责怪父亲的,但心里却生出对祖父的心疼,更有一种对祖父的理解,旧时代的男人总是坚强的。

      虽则心里不责怪父亲,可仍是对父亲闹着别扭。父亲送吃的来,父亲为我整拾衣被,我都不愿去理睬他。我们之间本来的话很少,因为父亲没什么文化,语言上更是有一重障碍。父亲有心理疾病后,常常在乡里夜很深时,跑到幽暗的池塘埂边散步。自己一人在那抽烟,发着呆神。我从来不去管他,我也从来没有当做父亲有病。

      我与父亲之间的障碍,形成了我最早的孤独。还小一点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叫孤独,十三四岁上了初中时候,我才明白什么叫孤独。父亲半夜跑出去了,我一人在屋里,那时极喜欢漆黑的环境,便灭了灯,坐在床边。我的屋里没有电视机,只有一张木质高脚桌与衣柜。窗前也只挂着一片单薄红艳的棉帘子。窗打开,小屋楼下也只有隔壁的庙堂屋檐下有微弱昏黄的光罩在地上。往远处山,便是一座旧式小学后院的远山。远山阴沉朦胧的灰影印在微蓝的天边。小时,父亲娶了后妈,我的姑姑叫我唤父亲为舅舅,从那以后,我的人生中没有一次喊过父亲之意的字眼。很早以前的往事忘记了,后来姑姑们便告诉我,那人是我的爸爸,我要改过口来。我不理解那种变化,舅舅变为父亲后,反而更遥远了。

      如果我和父亲的关系亲近一点,也许在那样漆黑的夜里,我会把父亲叫回来,不要让他去没人的田梗边。乡里人迷信,谁知道那块空间里会发生什么奇怪的现象。我把父亲叫回来,父亲既不懂什么电子玩物,我便和小时候一样,同父亲一起看电视。年轻时父亲很爱新时代的东西,他收集了满满一大箱的电子碟片,里面还有我最爱的“英雄本色”。他也许还有更多奇怪的玩意,我不敢去他的屋里。我把我的心缩了起来,我对男性有一种防御,从小没有母亲,如今父亲的角色又是突然间来到我的生活的,我怎么也不懂怎么对待那份关系。

      十三四岁是最最天真的时候。自然是有朋友的。但我不太有脸面把乡下的朋友邀了来家里玩,或者把自己心里许多的难过倾诉出去。孤独总时时刻刻的。我怕别人知道了我父亲的精神疾病,知道了我家是这样的境况,知道我是一个像孤儿一样的孩子,谁人还瞧得起我呢。自己一人总在夜里去想,为什么是那样,父亲真的有病么,自己为为什么还不长大呢?

      时间很快的,长大到如今,二十多岁了,想起几年前的往事,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长进。仍是消极地在看过去的事。

      我想着想着,窗外的雨是停了,又突然间大了起来。夏季的雨总是这样变化地快。人心也好像是这样。我是家道中落了,而亲朋也自是背后怎么说,怎么远离了。

      那时的烦恼也不过是小小自尊心的烦恼。

      如今亲眼见到祖父离世了,看到祖父劳苦一生,晚年也没有好的日子,自己最后存下来的钱也因着自己生命的离去交给了子女,人生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让我陷入了一种虚无的孤独里。

      祖父走了,乡下的小屋便没有人住了。我以后就常常梦见自己回到那屋里,总在天黑了的时候回去。看到家里的门,怎么也不敢推开,总感觉里面有一位死者的灵魂在飘荡着。

      我以为祖父死后是会给我托梦的,他应该要告诉他孙女一声,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还不错。可惜我的梦里不是祖父病痛时的哭喊,就是他入棺后狰狞的面孔,没有一点好的音讯在梦里。

      自那之后,我只深深感受到“人死如灯灭”。什么也没有了....为着那种虚无感,我常常一到夜里就引发起深深的恐惧感。在恐惧感平复后,又渐渐地孤独起来。我和祖父的精神怎么也链接不上了,总以为梦是最后的方式.......这种天人相隔的孤独,对于生命必然消逝的孤独,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也无法排遣.....

    【审核人:雨祺】

        标题:曾外丹:两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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