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喽!到乡里去看春天!”雀儿在窗外,高呼低语,以欢悦的二四拍,向我发出邀请。三月风,不由分说,以快捷的三四拍,携我越过水泥树林,一路向西泊行。
我沿着西泊河畔漫行,春光在脚下,一步一步闪闪亮。移步换景,浓浓春意在眼前。
漫步在纵横阡陌的田埂上,满眼是生命最美的底色——绿色。一方方、一垄垄的麦苗,浅绿的小家碧玉动人、墨绿的苍翠欲滴、深绿的波澜壮阔,那浓稠的绿意一直了流进我的心里。
脚下干白发硬的泥土上,不起眼的阿拉伯婆婆纳,匍匐贴在大地上,倔强地生长,叶子相牵,铺成柔软的绿地毯。青蕊白心紫蓝边小花,开得繁密绚烂,如星星散落,相伴点缀其间,亦如她另一个生动美丽的名字——“星之瞳”。无论你是无视、不屑、还是赞美,她听从本心,只尊崇向上的原始信仰。哪怕经受百次的踩踏,她也会一百零一次地举着樽樽小酒杯,与天空,以及每一位路过的人干杯。
我坐小舟于河心荡漾,仰望云卷云舒的天宇,觉得身心已放空。伸出双手掬一捧,肌肤凉得一激灵;扬起一手水花,闪耀了春景,晃花了双眼。恍惚间,我觉得自己也变得透澈清莹,此心光明,亦复何言?有那一刻,我觉得进入潇潇出尘境界,融入了清澈见底的里下河水。
“杨柳千条拂面丝,绿烟金穗不胜吹”。西泊河畔的垂杨柳,凭水临风吟诗千行。粒粒柳絮是它的逗号、分号,感叹号,飘落至水面成了无尽的省略号。“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万千绿丝绦,临水舞清影,微澜轻漾,一阵波光,它躲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一片春光和我的倒影在水底招摇。
独坐西泊河,漫步柳树下,思辨它的刚与柔、动与静、真与幻、明与暗,便会体味到社会与自然的相通之妙。只要你一思考,人生答案就在风中飘。
“三月景,宜醉不宜醒。”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西泊河所处的官垛村,有一处桃花源。桃花一树一树轰轰烈烈地开,绿意一丝不见,灼灼云锦鲜,红霞撒满天。桃花满田满溪地簇拥,漫坡漫野地绵延,千朵万朵地盛放,似活泼泼的霓裳少女,用靓丽青春渲染了这古朴清新的管垛村,用鲜亮的粉红点燃了江海平原的春天。
青砖小瓦屋后的油菜花,三三两两地开了,尚未形成花开未央的蓬勃气势。几只蜜蜂嗡嗡地,数着黄底青冠的塔状花朵,传递甜蜜事业将至的讯息。就在我觉得缺那么点意思时,拐个弯入眼来,在河道两岸,千朵万朵花球你挤我、我挨你,层层叠叠,一嘟噜一嘟噜地向前奔涌。她成片、成线、成面,成了里下河的金镶玉带。她恣肆汪洋,让西泊河“蓬荜生辉”,一派辉煌。“清风吹拂金波涌,飘逸醉人浓郁香。”十里春风,吹得菜花绵伏推涌,那是对旺盛生命力的礼赞。十里醇香,无数丰收的菜籽已蕴藏,那是油菜花即将完成的一场自我信仰。
正寻思着,邀二三友人,来里下河走马观花、隔岸望花、还是把酒赏花?数只蝶儿油菜花间飞舞,牵着我的视线、拨动我的心绪。她邀我褪下沉重躯壳,让轻盈的灵魂飞进官垛村西泊河的春天。
此刻,我只想呆在这里。我只想,心灵的翅翼栖在官垛村仲春的枝梢;我只想,和这赤橙黄绿青蓝紫一起燃烧;我只想,在这三月的西泊河微醺醺醉倒。从此,不问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