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故乡过第二个冬,却依然有看不透的喜悦。这种“北方大地瓜”的欣喜,与南方妹仔的欢喜不同。能去北方感受冰雪的“南方小土豆”们无疑是幸运的,留在家乡的人也不甘示弱。
想起那年成都又下雪了。
在掩映在依然葱茏间的金堂晚霞养老院内,大片大片的雪花飘在天空,还不等雪落地,小同事们就在办公室里奔走相告起来,“下雪了,好大!”所有人都围在窗边向外看去,然后开始叽叽喳喳地,“搞快点,把查房记录写完去堆雪人。”
埋首案前一堆要交的资料面前,我无奈地看向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原来不知谁说了一声“铺起来了”,然后几位小妹就跟约好了一样跳起来跑向外面。
透过红色的廊柱,只见漫天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如花朵般的雪花瓣瞬间就给大地穿上了洁白的纱衣。黛色的人字形屋顶也披着圣洁的颜色,挑起的飞檐和三层高的房屋恰似一位婷婷玉立的新娘,正穿着一件纯色的婚纱。
雪花还在飞舞,却早已不见了妹仔们的身影。
正疑惑间,手机叮咚一声,原来是手快的同事分享了她们在停车场上汽车前堆起的雪人照片,又是一声,是几位如花年纪的妹仔与雪人的合影。她们的喜悦瞬间感染了我,“年轻真好”。
思绪回到眼前纷飞的雪花前。
不知为何,库车的雪没有以前下的多,也没有那么大,多年也没有下几场像样的雪。
从几天前,天就开始阴着个脸儿,却总不见雪花,有点隐隐不舒服的关节告诉我,近期要变天,也可能山里正飞着大雪,雪还可能会移到这座古城来。
果然,如天气预报的那样,天还没有放亮,雪花就如约而至。
雪不大,慢悠悠地,仿佛是一位迟暮的老人,迈着蹒跚的脚步,正抓起一把沙样的雪四处扬去。雪却像一个精灵一样,刚温柔地触到脸上就没有了踪迹。想寻找她的样子,却留下一点似看不见的水渍。伸开手掌,想数数她的花瓣,却只有一丝寂寞。
在不时改变飘舞方向,似风中凌乱的点点冰凉面前,我不甘心,我想找到她。
踏着被车辙辗出的雪印寻找,踩着一片洁白去感受她的柔软,拂去路旁车身上的新衣去触摸雪的冰凉。我期待着在那个白茫茫的世界,找寻一幅刻在心上的画。
画面里是一位年轻的父亲,正在用扫帚扫去门口厚厚的雪,在空地上洒上一些碎米粒,然后扣上一个盆子,用一根细树枝支起盆子,再在树棍上绑上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牵在躲在屋子里的人手上。
父亲一个“嘘”这样的手势,让我们兄妹几人倾刻间安静了下来,然后伸头看向门外。
不一会儿,只见一只呆头呆脑的麻雀一步一趋地走来,它小心地一边迈动小碎步,一边转动脑袋看向四周,先试探地啄了一口米,迟疑片刻又伸出尖利的喙吃了一粒米,然后仿佛是发出了一声呼儿唤女的招呼后,就边走边啄食起米来,不知不觉间就与刚来的妻儿一起进入了倒扣的盆底深处,此时只见父亲一拉手中的绳子,盆子扣下去,有几只在外边被惊吓的鸟,扑闪着翅膀飞离了陷阱,其余的则被扣下的盆子覆了起来。
被捉住鸟儿的命运我已不记得,父亲雪中找乐,给年幼的我们带来的乐趣却留在了我的心底。
盈盈泪光中,离我渐远的父亲,仿佛被窗外云开雾散的光隔开。
刚才还在随风轻舞的雪花瞬间被遁回了原形。
雪停了,雪花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