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优美散文名家散文
文章内容页

有味(散文)

  • 作者:方雪梅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2-02-02 21:02:09
  • 被阅读0
  •   苦夏难捱,味蕾也寡淡,便有些疏于厨事。每以绿豆米粥,配馒头面包实腹,或者佐以小碟凉菜,吃饭的事就算妥了。心下以为,舌上简朴,可以让身形轻盈,也是美事。

      岂料,近日得两件礼盒,内置一组香菇酱菜,凡六瓶,微辣、香辣、原味、牛肉味等。琥珀色的酱糜,皆覆以清亮的茶油,透过清亮的玻璃瓶,看得人食指大动。开盖后,一股鲜香气,鱼饵般抛来,撩得心底各种馋意撅起。

      先盛之以小碟,再用盅,最后连瓶上桌。举簪挑瓜子大一坨入口,牙舌间仿若插进了一片开启食欲仓库的钥匙,味蕾醒了,胃口也四敞八开,后来得以汤勺子大勺大勺往嘴里运送,方觉痛快。我的饭量,被这几瓶香菇酱一鞭子抽过来,就如野马脱缰,无法管控了。看清了标签,是“十三村”的牌子货,我湘北家乡的东西。

      现在,提起这酱,就嘴里涌涎。

      见美食而口舌生津,是人本能的生理反射。奇怪的是,我见到这来自老家的酱菜,引起的感觉不止如此,还有强烈的情感反射。那些与酱菜有牵连的事,在脑子里鸣金而返。

      记忆里,酱菜是湘北人家餐桌上的重头戏。大街小巷的门户里,少不得有几坛酱菜,尤其生活被贫穷的尖牙利齿撕咬得疼痛时,“下饭”的酱菜,就成了家家的必备。一碟酱,吃一顿饭,也是常事。主料多从乡下地里长出,豆子、辣椒、萝卜、瓜果之类,洗净后上火蒸,摊晾控干水后,揉入辣椒姜蒜米、盖薄盐入坛,酿数日便成。

      母亲最拿手的是“腊八酱”与“霉豆腐”,把煮黄豆或老豆腐摊在簸箕上制霉,待豆子与豆腐们长出一头白发,佐以配料入坛。因为它们好咽饭,就长年占驻着我家餐桌。

      物资匮乏年代,酱菜居家,有些许生活的霜寒,也有喂大我的功劳。

      那时,我最喜欢的差事,就是遵从母亲的吩咐,到洞庭北路那家青瓦木梁的酱菜铺去买辣椒酱、“簑衣萝卜”之类。隔着木柜台,店员从身后水缸大的坛子里,夹几串粘糊着红辣椒的腌萝卜,用两片干荷叶,横一卷纵一叠,搁秤盘一称,再动作麻利地递交我。

      路上,我会悄悄把荷叶抠出个小缝,撕一丁点萝卜解馋。若是买二三两豆瓣酱,店员亦是用苔绿的荷叶做容器,卷成三角筒形,包成粽子状。我也有法子,挤一两滴出来,舔一舔。

      当年,初到长沙谋饭食,阮馕羞涩,我常到菜场买芝麻酱当零食。周末窝在房里,边看书,边用一支长柄小勺,轻轻剜一点搁到舌尖。它的绵软纯香,伴着细碎轻柔的翻书声,治愈了一个外乡女孩的寂寞。

      那年收拾行李负笈伦敦前,我在箱子里悄悄夹带了一瓶芝麻酱,一瓶辣椒酱,都是湘北口味。出门在外,故乡无法打包带走,就带上她的味道。在北伦敦的科林德尔,我以鲜香的家乡两酱,就着长长的法棍面包,细嚼慢咽,似把洞庭湖的波光与湘江的月色都装入了肚子。而桌上,总有一杯君山毛尖,冒着腾腾热气。这时,窗外静悄悄的,只有黑人清洁工乔万尼,正用长帚在清扫园外的落叶。有酱相伴,面对窗外寂静的房子、树木和异国的人事,便不觉得离情太重。

      说实话,酱菜这种东西,对我而言,有一种久而醇香的味道。有家乡老岁月的亲切,可以咀嚼,可以拥抱。我往昔的烟火日子,与酱字贴得很紧,掰都掰不开,以至如今一看到酱菜,便会打开心中那股似乎前生就备好的欢喜情绪。

      前些时日,顺着那缕香菇酱的味道,我来到湘北的“十三村”。原以为“村”字后背,站着一些小打小闹的制酱作坊,却不料,此“村”竟是一家有村庄魂、工业魄的民营企业。

      走进厂区,如置身绿野远村,眼前车间屋舍皆被李树,无花果,杨梅等果木环绕。成熟的杨梅,红宝石一样缀满枝头;浓密的枝叶后,悬挂着二百多个人工安置的木窝,叽叽喳喳的鸟们,在其中飞进飞出。空气中,漫溢着花草、池塘、果实的清新气味。“十三村”厂子的创办人李国武,是临湘“土著”,瘦小精干,内心却蜇存着大抱负。他守着老辈人留下的工艺旧矩,不添加,不凑合,坚持做自然发酵的良心食品。他的厂区,以树花、甜果、雀影,往工业惯常的坚硬、冷冽里,注入了布衣蔬食的温情。

      难怪“十三村”的香菇酱这么有味,原来制酱人把质朴、厚道揉入了其中。

    【审核人:站长】

        标题:有味(散文)

        本文链接:https://www.meiweny.cn/sanwen/jingdianmeiwen/8910.html

        赞一下

        深度阅读

        • 您也可以注册成为美文苑的作者,发表您的原创作品、分享您的心情!

        阅读记录

          关注美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