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中秋前后,漫步湖城的城乡之间,人们总会无意间被桂花香气所袭。中秋以后,香气越来越浓,几乎无处不在,真是“香如潮水”。
桂花香气浓郁,沁人心脾。有时你未见花开处,却有暗香来,它好像一位隐居的高人,“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但是他过人的才华却又让他闻名遐迩。当你循香找树时,才发现每一朵桂花都那么谦卑,它们千朵万朵攒在一起,没有牡丹的国色天香,也没有荷花的“出水芙蓉”。在这里,绿叶不是陪衬,而是花的庇护,花儿藏在叶下,大家平等相处。也许,它不求大红大紫的壮丽,只愿与绿叶平分秋色,因为它深知:花儿一时的美丽芬芳,离不开绿叶长时间的辛苦付出。
从古至今,上自文人雅士,下至平民百姓,无不为之动容。“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文人用它优美的诗歌赞美它。老百姓则栽之养之,朝暮与之相伴。甚至用它的花儿做成“桂花糕”,以饱口福。
从外表来看,桂花树的枝叶攒成一团,枝枝叶叶向上生长,四季常青,夏天给人以浓荫,秋天给人以芬芳,也是鸟儿喜爱的家园。
在中国文化里,“蟾宫折挂”是几千年来读书人的梦想。神话说:月宫里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树,它枝叶繁茂,万众瞩目。吴刚因罪过被罚砍树,奇怪的是,这树晚上砍了,白天又完好如初。所以吴刚至今还在砍树。以现在人的法律,吴刚未经批准擅自砍伐古树名木,那真是罪上加罪了。古诗云,“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传说嫦娥为长生不老,偷吃仙丹,抛夫登月,却落得个寂寞孤单,后悔莫及,只得每天晚上倚在桂花树旁,遥望人间。几千年来,中国人将这些优美的传说口口相传,滋润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想象。
伴随着城市化进程的速度越来越快,乡村的各路精英涌向城市,而藏在乡村的古树名木也悄悄地被搬迁到城市,如古樟,古桂花树。以我村为例,曾有两棵古桂花树,被商人购买,运到大城市,而主人也是举家搬迁到外地,成为新市民。如今的扇子山村,只剩下一些白头翁媪,守着些旧屋,楼房。举目四望,很多房子铁门紧锁。门前落叶枯草,鸟粪兽迹,白日难闻人声,夜晚稀见灯火。大家都去城市谋生,留下了老人,空房,荒地与杂树。本地的几所中学小学因为生源枯竭不得不宣布停办关门。
与此相反,县城各中小学人满为患,四面八方的乡下人因买房住进了小区,成为新的市民,他们操着不同的方言,成为彼此“老死不相往来”的城市人。
我也未能免俗,在A县“牵狗遛弯”小区买了房,为的是陪儿子读书。幸运的是,小区不远即是郊区,远山近水抬头可见,这对于一个来自乡村的人是一种心灵的慰藉。旁边即是环湖公园,几公里路边都栽了桂花树,它们高矮一致,胖瘦相同,整齐划一,望过去好比一列士兵。
每当黄昏或清晨,到这里散步的人成群结队,蔚为大观。农历八月前后,桂花竞相开放,一时浓郁四溢,如钱塘潮涌,势不可挡。整个小区乃至更大范围内白天黑夜被花香“侵袭”:即使关上窗户,那香气也幽幽地渗入。在桂花树下散步,赏花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
这里的桂花色泽金黄,一束束的花朵装饰一树,一树树繁花似锦,场面壮观,美不胜收。
我喜欢一个人漫步树下,欣赏这些美丽的风景,心中的喜悦油然而生。
今年是大旱之年,连续几个月滴雨未下,很多耐旱的树木都干死了。田野的草木一片焦黄,暗淡无光,阳光如火般的炙烤,使这些草木碰到一点火星就成燎原之势。可怜这几千棵桂花树同样备受煎熬,它们枝叶憔悴,向天伸开的树枝好像祈求一点救命雨露的手掌。
饱受摧残的桂树终于无力在八月十五前后开放,此刻它们的生命都受到了威胁,哪有精力再准备一场人类的视觉与嗅觉的盛宴呢?
时至农历九月,天气依然是高烧未退,所谓秋行夏令,人们穿拖鞋着短衫。晚上八九点依然是热风如浪涌。
漫步桂花树下,人们都有个预感:怕是今年的桂花不会开了!
至农历九月十几,我突然闻到了一阵阵浓郁的桂花香味,原来是桂花开了,我迫不及待地前去观赏。
与往年相比,它的花束小了些,但掩藏在绿叶间,风采依旧。
原来桂树并没有忘记它的使命,只是花期推迟了一点。在几个月滴雨未下的艰难时刻,它活下去都是个奢望,却拼了老命也要开出花来。
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乡下人——即新市民,他们和我一样的欣喜若狂,每天都来赏花。
公园里有些来自乡村的古树却没有那么幸运,它们被砍去枝叶,打着树撑,头上长着几许枝叶,在风中凌乱摇曳。为抢救它的生命,园丁给它浇水,有的还吊着输液的袋子。
好久没有回过扇子山村了,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桂花树?因为那些树贩子一直像幽灵一样在乡村游荡。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讲“吴刚伐桂”的鲁大爷早已长眠青山了,听故事的少年也已是两鬓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