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四年的初冬,渭北高原已是寒气逼人。休探亲假的我急匆匆地赶到铜川火车站。由于车站不大排队候车就在进站口外的广场,铜川到西安的牌子处已经挤满了候车的旅客。排在我的前面是几位二十多岁的姑娘,一听说话的口音就知道是北京的。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依稀可以看见广场上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过往人群。唯有卖烧鸡那儿灯光最亮。随着检票员的高声呼喊“排好队,进站了!”队伍开始骚动起来。扛行李的,抱小孩的,大家拥挤着涌向停靠在站台的列车。
由铜川开往西安的是一趟绿皮慢车。乘客里既有沿路上班的工人也有周边进城的农民,加上探亲和外出的客流,趟趟都是满员甚至超员。
我努力地挤上八号车厢,从车门处向车厢里张望,坐着的、站着的旅客已经把车厢塞得满满的。唯有靠近厕所的过道那儿还有一点空隙,我便挤了过去。
一声长鸣后火车缓缓地启动了。没有落脚的旅客在列车有节奏的摇晃下艰难的前行。这时我的脚被踩了一下,抬头一看正是排队时站在我前面的那位姑娘,她不好意思的向我表示歉意。我说“没关系”在那种场合踩一下碰一下谁都不会在意的。她继续往车厢里挪动。
列车正点到达西安车站后我便匆匆赶到由西安开往北京的站台候车。相比之下西安车站的秩序好多了。直达车对号入座,旅客也就不担心座位的问题。等大多数人上车后我才上车。车厢里灯光明亮秩序井然,来到自己的座位时意外的和她再次相遇。
排队候车时一前一后;
上车后无意中又被“踩了脚”;
换乘后座位相对而坐。
这或许就是“缘分”让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很快的就熟悉起来。
车厢里悠扬的音乐伴随大家一路前行,有的旅客闭目养神;有的沏上一杯茶慢慢地品味;还有的吃着、说着、笑着。
相同的插队经历多了一些相关的话题,聊天中了解到她曾在黄龙县插队,因为家庭出身好,在农村插队一年多就被招工。一路上我们聊的很随意。
经过二十几个小时的运行列车到达了北京站,下车后我们挥手告别各奔东西。
二十一天的探亲假很快就结束了。因事耽误当我赶到站台时所乘的那节车厢已经关上了车门。站台值班员便让我从邻近的车厢上车。刚登上车发车的铃声就响了,列车徐徐地驶出了站台。
我拉着行李顺着车厢查找自己的座位号,走到车厢中部的时候发现坐在靠窗户位子上的人很面熟。定睛一看正是一起回京时的她。这时她也看见了我。那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在诧异中不约而同的说了句“是你”。
当时我们俩的座位并不在一起。说来也巧,坐在她旁边的小姑娘在保定下车,只有一站的行程。协商后我们交换了座位。我和她坐在一起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续写着人生的一次特殊旅行。
就是这次邂逅,我们彼此有了些了解。回到单位后我写了一首七律诗记下了这次旅行。
绿水青山花争艳,
唯有梅花站冰川。
邂逅相遇结友谊,
数谏幽幽抒己见。
登山远眺昊无际,
俯瞰山川水流欢。
草木丛生泠风过,
郁郁葱葱林一片。
从相识到现在我们已经携手走过四十多个春夏秋冬。
在这四十多年中,
我们俩没有因为家务琐事闹意见;
也没有因为经济问题起争执;
更没有为孩子教育吵吵闹闹。
可以说一辈子相安无事。
如果非要探究其中的原委,应该说妻子是个豁达明理的人。
人生最浪漫的事莫过于相陪相伴一直到老。
在相陪相伴的几十年里,总有一些事情终生难忘。
八十年代初,因为阑尾炎我住院手术。从手术室出来不久,伤口就出现异常。经检查发现伤口没缝合好感染了。手术的失败,不得不“二进宫”。
倒霉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连着一个接踵而来。二次手术不仅没有解决好前面的问题,反而因主刀大夫的再次失误,小病酿成了大病,阑尾炎演变成了“肠瘘”。因感染39°以上的高烧持续半个多月不退。
看着病情日益加重,妻子想尽办法联系医院,联系救护车。并顺利的将我转入医疗水平更好的医院。在医院全力救治下病情有了好转,转危为安。她在医院日守夜陪将近半年。
尽管身体的主要指标达到出院标准,但“肠瘘”渗出的问题当时西医尚无好的解决办法。她从厂医院的大夫那里得到一条信息:“河北无极县医院可以用中医方法治疗肠瘘”。
几经努力终于联系到那家医院,并得到他们的帮助。有了中药治疗配方。买药、碾药就成为她那段时间的主要事情。一干又是几个月。她的真诚感动了上苍,用中医内服方法制服了“肠瘘”。
病愈后的我回到工作岗位负责电大教学工作。妻子爱学习,但机会总是和她擦肩而过。为了实现她的愿望,按程序我为她办理了电大自学手续。因此,她就成了我的学生。三年的大专学习她很珍惜也很努力,在五十名学生中各门课的成绩始终保持在前两名。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九八八年,她拿到了渴望已久的大专毕业证。她是我教育生涯中,最近和最特殊的学生,也是我的骄傲。
一次邂逅成全了我们的婚姻,一生的结伴相扶到老。
微风里你搀着我漫步在河堤。
想起了丁玲,
想起了桑干河,
又见太阳冉冉升起。
细雨中我扶着你伞下默默无语。
曾经的过往今天的回忆。
不再追寻昔日的梦想,
相扶就是生命的摇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