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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国然:都是爱情惹的祸 ②

  • 作者:蔡冰美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7-11 00:4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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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贾母努力挣出几滴眼泪,说:“丽啊,不是爹娘心狠,不让你上学,是我们无能,实在没办法呀!你的两个弟弟越来越大了,要上学,要吃饭,要穿衣,以后还要找工作,盖房娶媳妇,我和你爹把自己的肉剁剁卖了也供不起呀!再说你都上高三了,咱村哪个女孩子家的有你学问深,她们可能早就出去打工挣钱了啊!”

      母亲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一片一片割着秀丽的心脏,她的心碎了,疼痛不已。她已经十八岁了,成人了,深深理解父母的难处,理解他们烈日下,寒风中劳作的辛苦,理解他们养儿育女的不易,理解他们精打细算却仍然过着捉襟见肘生活的尴尬,理解他们望女成凤却无力抵抗残酷现实的无奈……她沉默着,纠结着,不忍心抵抗,不忍心拂逆父母的意思,让他们伤心,让他们难堪。片刻,她投降了,彻底放弃了抵御的铠甲。一句话不说,转身走进教室,把课桌上,抽屉里的课本,复习资料统统收拾好,装进母亲递给她的一条复合肥塑料袋里。做父亲的看女儿不哭不闹,懂事的让人心痛,有些不忍,补偿似的赶紧接过来,扛到架子车上放好。秀丽又去班主任老师那儿打声招呼,然后低着头,与母亲并排跟在父亲拉着的架子车后面,走出了校园。直到走出大门口,秀丽才转过身,泪水盈盈的大眼睛静静凝视着晚霞照耀的校门,凝视着校门上方“槐州中学”那四个硕大的钢制字体,四个字在昏黄的霞光中熠熠闪光。她心里瞬间涌起无限酸楚,万般不舍:别了,我的青春!别了,我的梦想!

      贾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说:“快走吧!马上天都黑了!”

      贾母也劝:“丽啊,走吧!哪天想的慌了,再回来看。”

      秀丽面无表情,没接腔,扭过身子走了。这一次,再没回过一次头。

      第二天一大早,贾家人刚起床,李家浩浩荡荡的下聘礼队伍就登门了。

      聘礼有用十多辆架子车拉的,有用礼盒抬的。用架子车拉的有:一百二十封油炸果子,一百二十斤冰糖,十六箱苹果,十六箱香蕉,十六箱橙子,十六箱葡萄,十六箱牛奶,十六箱火腿肠,十六箱酱牛肉,十六箱红烧牛肉面,十六箱饮料,十六箱青岛啤酒,六箱宋河粮液白酒,六箱长城干红;用礼盒抬的有:六条活蹦乱跳的各有十斤左右的红鲤鱼,十六只肥硕的大红公鸡,一个用红纸条包裹的三十六斤重的羊筒子,半扇同样用红纸条包裹的新鲜猪肉,十六条帝豪烟。另外一个栆红色的皮箱,一辆车头挂个大红花的巴陵摩托车。领头的媒人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皮箱,箱内除了有六套高档女式衣服,一件大红的毛呢大衣,还有四个盛金首饰的玫瑰色的四方盒子,盒子一大三小。媒人挨个打开,三个小盒分别装着硕大的金耳环,金戒指,粗壮的金项链,大盒打开时,围观看热闹的婶婶嫂嫂们,无不发出“呀”的一声尖叫,竟是一个又宽又厚实的金手镯。媒人又拉开挎着的一个黑色皮包,拿出三沓各用红纸条缠住的崭新整齐的钞票。人群再次爆发出一片声的惊叫,交头接耳互相议论起来。

      “以前下礼最排场的要数咱邻村外贸局局长的儿子,我亲眼所见才一万零一块钱呐!”

      “谁说不是?可现在跟李支书一比,才哪到哪儿呀!”

      “是啊!李支书这回真下血本了!”

      “这么阔绰!不把老贾两口砸晕才怪!”

      “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秀丽这闺女不动一刀一枪,就掉福窝里了!”

      “可不是嘛!”

      直到此时,秀丽才如梦初醒。原来父母逼着自己辍学,就是为了把她嫁出去,而且男方是她根本瞧不上眼的李二蛋。贾秀丽失望透顶,痛哭失声,再也忍不住,语气激烈的指责父母:“爹啊!娘啊!你俩老糊涂啊!在你们心里,你闺女就值四万块钱和这一推东西吗?那李二蛋娇生惯养,好吃懒做,以后能像个男人撑事吗?”

      贾父肚里清楚自己做的事不算多地道,虽然打着为了闺女以后幸福的幌子,其实他何尝不是因为支书许的几万块钱动了心?他在黄土地里死扒活干半辈子了,啥时候一下子挣过这么多钱?因此,他蹲在门槛上,任凭女儿数落,一句话不说,沉闷得像一根树桩,只是一根接一根抽烟,烟屁股扔得脚下到处都是。

      倒是贾母陪着女儿一起哭,还不住的捶胸顿足,责怪自己:“丽啊,说到底还不是你爹你娘没本事吗?但凡有一点门道,会叫俺闺女跳这火坑吗?虽然他家有钱有势,吃不愁喝不愁,可他家的孩子不行啊!配不上俺闺女啊!呜呜……我的命咋恁苦啊?俺丽的命咋恁苦啊?俺娘俩就是一对苦瓜命啊!”

      看母亲哭得比自己还狠,还可怜,秀丽只好收住眼泪,反过来安慰母亲:“娘,您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咋办?我再也不惹你伤心了,我认命了,我嫁还不中吗?”

      贾母一把搂住女儿,嚎的更响了:“我的乖儿啊!你咋恁懂事啊!”

      婚礼当晚,浩月当空,银灰色的光辉仿佛给大地万物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河沿村。村里最阔气的一个院内,灯火通明,笑语喧哗,猜枚划拳行酒令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浓郁的酒肉香味似乎把空气都灌醉了。

      洞房内,窗前一溜橙黄色的矮脚组合柜上,两只分别一尺多长的大红蜡烛,立在陶瓷烛台上,“突突”吐着橘黄的光芒。蜡烛中间,摆着盛有花生、瓜子、糖块、石榴的四个果盘。山墙处靠着眼下最时兴的同样橙黄颜色的高脚四组合柜,柜门外的玻璃上贴着一个大红“囍”字,烛光闪烁,“囍”字似乎摇曳不定,给人一种荡漾在水面上的错觉。后墙与夹墙前的位置,摆放着农村人只在电影电视里见过的宽大席梦思床,床头上方粉刷得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帧镶嵌在乳白色相框内的大副新婚照。照片上的两个年轻人郎才女貌,看上去珠联璧合,十分和谐。尤其男的,一身浅蓝色西装,打着猩红领结,灿烂的笑容里满溢得意,仿佛一日看尽长安花后骑马归来的状元郎。仔细看那女的,虽然也笑着,但微微下垂的眉梢暴露了她复杂的心绪,是不甘?是委屈?还是挣扎?不得而知。

      床边,盘了古怪形状新娘头的秀丽静静坐着,仿佛泥雕木塑,低垂的眼睛呆呆盯住地面,晃动的烛影在她脸上飘乎不定,就像她满腹的心事,忽而山呼海啸,忽而死寂沉沉。仅仅一个星期前,她还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认真听课、做习题,对未来充满火热的憧憬,可如今呢,忽然间就嫁人了,洞房花烛,宾朋满座,做梦似的,再过一夜,她就成了地地道道的一名农村妇女,以后的漫长岁月,侍候丈夫,生儿育女,像她的祖母、母亲那样在黄土地上碌碌无为、浑浑噩噩过完一生。然而,这是自己想要的一生吗?绚丽的事业,美丽的爱情,多姿多彩的生活,难道只是属于别人吗?

      眼泪无声滑落脸庞,冲开淡淡的粉妆,留下两道浅浅的泪痕。她想起了殷大川,想起他阳光下帅气、明朗的笑容,想起他挥动手臂潇洒的姿势,想起他决定未来命运的选拔赛,想起假如他们还一起求学,以后会否有甜蜜的日子……

      脑海里正翻江倒海,西装革履,一身浓重酒气的李二蛋歪歪斜斜走进屋内。霎时,房间内酒味弥漫,熏得贾秀丽干呕一声,急忙屏起呼吸。

      李二蛋抱歉似的笑笑,说:“丽,你准备一下,马上就到咱俩给客人敬酒环节了,等会儿我进来叫你。”说完,也不等秀丽答复,踉踉跄跄走出房间。刚出卧室进到堂屋,一头撞到端着红漆托盘急急忙忙往院中走的三姐身上。托盘上放着一个红釉瓷高腰酒壶和两只同样颜色质地的酒杯。这些东西是应司仪要求,准备马上让二蛋和秀丽敬酒用。三姐被撞得“哎哟”一声,闪了一个趔趄,托盘失手掉落地上,只听“哐啷——啪”一阵响,酒壶、酒杯摔了个稀巴烂。

      三姐吓得脸色惨白,说话的腔调都变了:“坏了!坏了!都摔碎了。”说着,急忙蹲下身来收拾。

      二蛋见自己冒冒失失,不但打碎婚宴上的器具,还把三姐吓得够呛,气得直想抽自己两嘴巴。农村的风俗,二蛋多少还是懂的。新婚大喜的日子特别讲究一帆风顺,叫一顺百顺,年年顺,一辈子顺,如果万一有不好的事发生,就认为是不祥征兆,日后可能会碰上难以预料的事情。所以,三姐摔碎东西,虽然无意,可在人们看来,已经触犯莫大的忌讳,如果老子老妈看到,即使不骂三姐,也会一直心里疙疙瘩瘩,特别日后哪怕出一丁点差错,都会怪罪三姐,到时候三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二蛋脑子清醒许多,心里一千遍一万遍责备着自己,也蹲下身,帮三姐一起捡拾瓷器碎片,嘴里还故作镇定的安慰说:“不碍事,不碍事,碎碎平安吗!”

      三姐苦笑一下,说:“就你调皮。”

      二蛋见把姐姐逗笑,心里轻松一点,三下五除二把碎片捡净,放到地上的托盘里,双手抓住托盘两边刚要直起身,突然,一个炸雷似的声音在院子里炸响:“李运动,你仗势欺人,你不得好死!”

      二蛋脊背一阵痉挛,像被强烈的电流击中一样。在他们河沿村,敢叫着老子的名字骂自己老子的,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见。他把托盘往三姐怀里一推,说,“看结实秀丽,别让她出屋。”扭头冲进院子。

      院里乱成了一锅粥。

      殷大川疯了似的,被一圈人死死拉住,仍然又蹿又跳,嘴里叫着二蛋老子的名字,挨个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当然,也是问候二蛋的祖宗。而二蛋老子面不改色,倒背着双手,稳稳当当站在人圈外,大声说:“老殷家大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们二蛋不偷不抢也不逼,是光明正大的明媒正娶,是周瑜打黄盖,两厢情愿。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不会和蛋毛都没扎齐整的小孩子一般见识,听我一句劝,老老实实回家洗洗睡觉,别惹毛了崩掉牙!”

      二蛋一个做警察的堂叔,乜斜着眼,粗声恶气的怒喝:“要不是全村老少爷们都在这,早把你铐上送局子里去了!”

      死死抱住大川的大川父亲,本来也应邀来喝喜酒,儿子突然闯进来大闹宴席,让他既大吃一惊,又非常纳闷。等他听明白事情原委,都差被吓傻了,他心里说儿啊,你真是胆大包天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这不是把咱一家往死里整吗?大川父亲一边不住声给二蛋老子陪礼道歉,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推儿子。可他低矮单薄,怎推得动高大魁梧,力量正壮的儿子?

      周围虽然也有人拉架,但好多都是出嘴不出力,做做样子。大伙心里清楚,二蛋老子正被上级调查,已经是掉毛的老虎,威风不了几天了。大伙被打压许多年,早憋一肚子火,现在大川大闹他儿子婚礼,也算是间接给他们出一口恶气,他们欢迎还来不及呢,谁会真心实意劝?他们甚至觉得大川能扇二蛋老子几个响亮的耳光才解恨呢!

      眼看大川挥舞的手指快戳到二蛋老子脸上了,二蛋拎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横过来,瞪着血红的双眼,大喊:“殷大川,你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大川看到二蛋,火气燃烧的更旺,面部肌肉扭曲得狰狞可怖,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嘶吼一句“李二蛋,你个狗日的,还我的秀丽!”猛地挣脱父亲的拉扯,挥拳砸向二蛋,二蛋哪甘示弱,“呼”的一声抡起了木棍……

      “住手!”一声尖利的怒喝蓦地响起,虽然不太高,却仿佛有很大的威慑力量,大川闻声松开了挥动的拳头,二蛋放下了举起的木棍,大伙哑口无言,都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秀丽不知道啥时候从房间出来了。她和二蛋三姐一起站在人圈外面,二蛋三姐一只手扯着她的衣襟,不知道是企图阻止她出来劝架,还是怕她与大川见面。银白的月光交织着金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辉映出一种祥和的光芒。秀丽一脸平淡,只是眉毛尖稍稍下垂,似乎对大闹她新婚之夜的鲁莽行为没显出多么生气。

      “秀丽!”大川颤抖的声音含糊不清,夹带着明显的不满和委屈。

      “丽……”二蛋的声音又低又沉,好像塞满了担忧。

      秀丽一句话不说,慢慢走到大川面前。

      院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似乎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到。

      “大川哥,今天我结婚,你就给我送这样的贺礼吗?”秀丽话音很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秀丽,我……”大川浑身一震,似有一股强大的电流通过,脸上扭曲的肌肉放松了,慢慢恢复正常,透明的液体像水波一样在眼里涌动。好久,好久,大川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啊……”然后一阵风似的冲向院外,迷蒙的夜色转眼把他淹没了……

      “二蛋!二蛋!你怎么啦?”秀丽拍着二蛋的脸,一遍遍的喊,二蛋终于清醒过来。

      “咱爹都咽气好大一会儿了,你想哭就哭吧。”

      二蛋像个听话的孩子,从老子蜷缩的手指内抽回手,一把抱住老婆的双腿,“哇哇哇”嚎哭起来……

      自从那晚大闹宴席之后,殷大川就从河沿村消失了,就像水蒸汽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三天后,班主任拿着省体育弓箭队的特招通知书,骑着自行车,从槐州市区学校大老远过来找他,当听说殷大川因受感情刺激离家出走,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后,惊得目瞪口呆,连连摇头:“这学生,太感情用事了!太感情用事了!”

      全村人都为殷大川惋惜不已。只有二蛋老子很得意。他当着二蛋的面,不止一次夸口:“小啊,爹的眼光没错吧?你看秀丽处理那晚上事的语气、气场,啧啧……真不输宋美龄!”最后,再语重心长的强调一句:“记住,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都听秀丽的,保管没错。”

      (未完待续)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殷国然:都是爱情惹的祸 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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