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轻摇发布历史故事《中国侠客消亡史》,内容如下:
中国的侠客,似乎只能在金庸的小说中看到,但很久以前,侠客是真正存在的。他们没有降龙十八掌,也不懂独孤九剑,甚至有的人武功也不太出众,但他们依然是侠客。
所谓侠客,不是在街头斗殴逞匹夫之勇,而是秉承一种自由的精神和道义。侠客们以此作为人生的准则,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公元前453年,晋国四卿之一的智氏被赵、魏、韩三氏族联手所灭,土地和人口被三家瓜分。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向新主宣誓效忠,晋国也落得名存实亡。
然而,只有豫让为智伯报仇。他改名换姓后,在宫中的厕所服役,随身携带匕首,随时准备刺杀赵襄子。尽管后来他失手被抓,也坦诚直言:“我就是要杀你。”赵襄子不忍心杀义士,便将他当场释放。
后来,豫让吞炭成为哑巴,浑身刷漆,变得爹娘都认不出,然后他藏在赵襄子出门的必经之路上,准备一击杀之。
结果赵襄子经过时马受惊了,赵襄子说:“肯定是豫让在这里,快搜。”果然不出所料,豫让又被抓了。
接二连三地被人刺杀,赵襄子决定杀掉豫让。豫让知道此次必死,便提出了最后的请求:“明主不掩人之美,忠臣有死名之义,我认命了。但是在死之前,请你脱下衣服,让我刺击,就当已经为智伯报仇。”
于是赵襄子脱下衣服,交给豫让。豫让拔剑狠狠一击,以示给智伯报仇,然后横剑自刎。他虽是赵国的公敌,但这并不妨碍他获得赵国人民的尊重。
在现在的人看来,豫让不是傻吗?他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刺杀赵襄子呢?豫让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智伯对我有知遇之恩,如果不能为他报仇的话,我愧对自己的良心。”
这便是一种精神。君以知己待我,我也以知己回报;君以草寇待我,我则以仇寇回报。当时的侠客都以这种精神为信念,不在乎荣辱,也不在乎财富、地位,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他们的精神和道义都是自由的。
草莽之侠以道义为重,一旦许诺则死不回头。
荆轲居无定所,先后游历卫国、太原、邯郸等地,最后来到燕国,和精通音律的高渐离成为朋友。他们经常在路边小店喝酒。喝多了以后,高渐离击筑,荆轲则放声高歌,引得周围的人阵阵喝彩。
后来,燕太子丹想做件大事。
太子丹在赵国做过质子,秦王嬴政也在赵国生活多年,大抵俩人还做过邻居,但关系极其不好。
如今嬴政已贵为秦王,秦国又如日中天,无论私仇还是国恨,太子丹都必须行动起来。
既然国力不如人,那就只好派人行刺。
他找到名士田光商量,让田光推荐人选。正好田光和荆轲的关系比较好,他就向太子丹说:“荆轲可以。”于是,极其惨烈而又感人的一幕发生了。太子丹的行刺计划十分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荆轲同意后,田光拔剑自刎而死。
荆轲入秦需要投名状,恰好秦国将军樊於期流亡燕国,荆轲对他说:“太子丹对你好,你又和秦国有仇,不如把人头借给我,我帮你报仇,你也能报答太子。”樊於期听完,也自刎而死。
樊於期的人头、燕国的地图,再加上少年秦舞阳,这就是太子丹和荆轲为秦国准备的三件礼物。
那天,寒风呼啸,易水冷冽。荆轲带着三件礼物一路西行,根本没有活着回去的打算。他要报答太子丹的知遇之恩,更要为燕国谋出路。此时,草莽和庙堂已不分彼此。
荆轲在秦宫一击不中之后,便追着秦王绕柱子跑,直到秦王拔出长剑才扭转战局。
荆轲被刺了八剑,秦王却毫发无伤。
知道任务已经不可能完成了,荆轲靠在柱子上,面露微笑对秦王说:“本来想生擒你,可你的剑太长了……”
其实哪有什么无敌的刺客,只有无敌的信念罢了。我认同嬴政统一天下的雄心,也尊重荆轲为家国赴死的勇气。被人赏识就以死报之,国家危亡就捐躯报效,这便是侠客。
豫让如此,荆轲亦如此。
为何春秋战国时代的人的精神面貌如此不同?
那时帝王的统治术极其简单粗暴,官府的组织形式也十分松散,各诸侯国并不能对人民进行强制管理,这就造成了基层权力的真空。
那时很多地方几乎是草莽之地,稍微强有力者,就能打破官府脆弱的管理。想去哪国随时都可以走。一怒之下杀了人,也有很多可以躲藏的地方。侠客以天地为家,活得自由自在。
只有自由的生活,才能养育侠义精神。侠客们可以追求财富,但有不在乎财富的资格;可以阿谀权贵,但也有蔑视权贵的实力。
侠客可以自力更生,不必仰仗权贵的赏赐。他们能拍着胸脯说:“不管什么富豪和权贵,我就是看不起你,如何?”这一点很重要。一旦受制于人,精神也会变得畏缩,不再有藐视一切的勇气,只会为五斗米折腰。
感谢轻摇发布历史故事《中国侠客消亡史》,内容如下:
侠客的腰杆子硬,所以在基层权力真空的年代,诞生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传奇故事,因为那时有盛产传奇的土壤。
自由宽松的环境,造就了自由的身体,自由的身体才能储存自由舒展的灵魂。环境是水,侠客是鱼,他们可以在列国间游走,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而不必为生计奔波。
即使基层权力真空,也需要另一种秩序。
社会不可能长期以无秩序的状态存在。既然官府不能有效地管理,那么,民间就会逐渐填补真空。这是自然的法则,无所谓野心和对错。
春秋战国时代,诸侯流行养门客。为了彰显宽广的胸怀,也为了吸引更多人加入,他们往往来者不拒。
齐国孟尝君号称有门客三千。无论出身贵贱,孟尝君都会亲自与其交谈,问对方家里有哪些人,亲戚住在什么地方,而屏风后面则专门有人做详细记录。随后,门客的家人就会收到“豪华大礼包”。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遇到了这么好的老板,是不是会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他交付的工作都会拼命去做?
慢慢地,孟尝君的实力越来越强。他的门客中有齐国罪犯,也有其他诸侯的宾客。彼时的孟尝君,跺跺脚都能让君王颤三颤。从某种程度上讲,齐国基层的势力已经由他填补。
孟尝君的门客在齐国各地都能横行无阻,不论官府还是“地头蛇”,都得给他让路。
有一年,孟尝君路过赵国,平原君想请他吃饭。赵国人听说偶像来了,纷纷出门围观。当看到孟尝君之后,大家都笑了:“原本以为是魁梧的精壮猛男,谁知道竟是个五短三粗的矮个子,笑死人了!”孟尝君怒了,竟然敢揭短!随行的门客提刀而下,砍杀数百人。
这样的行为,现代人也许根本无法理解,但在孟尝君的眼中,自己是齐国的“无冕君主”,操控着基层秩序的运转,加之又是王室公子,权力覆盖庙堂与草莽,行事何须看人眼色。
自由环境的背后,是血腥野蛮的杀戮,这是弱肉强食的“原始森林地带”,没有生存的秩序,也没有死亡的规则,能倚仗的,只有实力和运气。
刘邦年轻时想拜入信陵君门下,结果没能如愿,后来登基称帝建立汉王朝后,还让五户人家给信陵君守墓,每年按时祭祀。
他本是游侠出身,不可避免地也让汉朝沾染了游侠气质。汉初官府的统治力量依然薄弱,而这种现象也造就了汉朝的侠客之风盛行。
和刘邦同时代的,有一个叫朱家的人。不知道此人是姓朱,还是名叫朱家,反正司马迁就是这么写的。此人道德品质极好,家无余财,也不喜欢美食和漂亮衣服,唯一的爱好就是施舍。有人吃不饱饭,他就送点钱去;有人犯事了,他就找地方把人藏起来……他做的事情和孟尝君没什么区别。
但孟尝君有财有权,朱家什么都没有。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掌握了当地的基层权力。大家都信服他,愿意出钱、出力帮他办事。
朱家以当地的势力为基础,向中原扩张影响。当影响力扩张到极致后,财富、权力、地位都会滚滚而来。朱家要的是权力和地位,追随者谋的则是利。
大侠客虽然没钱,但从来不愁钱。
自函谷关以东,人人都希望和朱家做朋友。有个叫剧孟的大侠,家无余财,但是母亲去世时有千乘车前来送葬。
所以,大侠的自由意志,其实是时代红利。他们在官府的触角达不到的地方,尽情地跑马圈地。那些传奇人物、性情故事、自由精神,都是时代红利的体现。
长安有皇帝,各地有诸侯王,基层有侠客,在统治不发达时期,他们共同组成朝与野的权力结构,而这些,都是历史进程中的产物。
在历史的进程中,侠客可以暂时挖官府的墙脚,可官府终究要把触角无限向下延伸,收回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些侠客都是“风口上的猪”,那些自由的意志、舒展的灵魂,终究只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不可能无休止地生存下去。就像人总要慢慢长大,不可能永远活在年少轻狂的岁月中。
侠客的终结,从秦国开始。
秦国在商鞅变法后,中央集权统治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君臣建立起严密的法律、复杂的组织,然后垄断资源,构建起恢宏的体制。在秦国的体制下,基层社会是格子状的。任何强有力者,都不可能无限制地突破社会壁垒,人们只能在规定的区域活动,一旦碰触红线,就会受到严厉的警告。
秦国人民的出路主要有两条:为吏或者从军。这是两条主流出路,是可以出人头地的,其他如做工、种田等只是支流,天花板很低,且永远不可能做人上人。而为吏或者从军的指向很明确,就是进入体制。
秦国的国家机器垄断了所有资源,留在体制外的资源寥寥无几,已经不足以供养庞大的侠客群体。想要实现人生价值,就只有进入体制。
打个比方吧。秦国变法相当于重新修建池塘,并且安装了大功率的柴油发动机,把周围池塘的水全部抽到新池塘中,鱼虾要想生存,就必须改头换面,而新池塘的话语权属于朝廷。这样的社会环境,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给侠客驰骋,他们仰仗的基层权力,也被官府逐步夺走。
没能进入新池塘的侠客,就像奄奄一息的鱼。而没有自由的社会环境,侠客身上自由舒展的灵魂也变得日渐局促,最后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成为秦国大厦上的一颗螺丝钉。
既然资源都在官府手中,那么所有人都伸手向官府讨饭,所谓的尊严和傲骨也就逐渐消磨殆尽了。条理分明的秩序,把六百万秦人分配到合适的岗位上,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其他的不要妄想。所以秦国没有侠客,也没有文艺。
除了国力较弱的燕、韩,其他四国皆有名闻天下的公子,而秦国没有,国民只认秦王。那些忠义死节、爱憎分明的传奇故事,基本都发生在关东六国,唯独秦国没有。这不是偶然。
感谢轻摇发布历史故事《中国侠客消亡史》,内容如下:
没有自由的环境和舒展的灵魂,自然就没有崇高的精神。那些高尚的情感、文化和艺术,也就没有了诞生的机会。但秦国的体制对于普通人来说,又是极大的保护。
孟尝君随便杀几百人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在秦国发生。只要敢拔刀,马上治你“私斗罪”。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在秦国的体制内,儒和侠都是不被允许的,敢冒头就立刻削平。国家一定要对资源严防死守,丝毫不能外泄。
侠客没有战斗力,体制才有。
不得不说,嬴政太厉害了,那么多好东西,他全部收到自己囊中,连个招呼都不打,怪不得天下人都要和他拼命呢!
经过楚汉战争的摧残,秦国恢宏的体制轰然崩塌,刘邦在废墟上重建的汉朝,根本没有实力恢复秦国对资源的掌控。汉初江山只是沙滩上的城堡,虽然足够庞大,看似坚固,但也仅此而已。它的地基并不牢靠,因此,不得不和基层势力合作。这又是侠客的风口。
除了上文提到的朱家、剧孟之外,还有无数占地为王的大侠。他们说句话,门人就会不打折扣地执行,杀人犯法也在所不惜。这又是汉初的武林门派作风,他们倚仗武力掌控基层权力,并以此为根本,有些时候甚至能影响天下大势。
汉景帝时吴楚发动“七国之乱”,周亚夫带兵平叛。他从长安出发,一路奔赴洛阳,第一个寻找的就是大侠剧孟。剧孟也热烈欢迎王师,表达了合作的态度。从此以后周亚夫就放心了:“吴楚七国造反,居然没有拉拢剧孟,能成功才见鬼了。”大侠的威力有多么强大,由此可见。
可不久之后,大侠就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因为王座上的人变成了汉武帝,这是和秦王嬴政一样的“大杀器”。
汉朝最后一个有名的大侠是郭解,此人和前辈一样,艰苦、朴素、不爱财,但有无数人愿意为其效力。汉武帝要把各地豪强迁到茂陵,名单中就有郭解的名字。他很冤枉:“我都没有存款,凭什么让我搬家啊?”于是,他找到卫青帮忙求情。
汉武帝听卫青说完,冷笑道:“一个平民百姓居然能让大将军求情,说明此人不穷。”
是啊,一个平民百姓连县令都见不到,怎么能请到大将军卫青呢?
只有一个解释,郭解没钱,但有巨大的影响力,而这种影响力可以演化为权力。对于能和朝廷抗衡的人,汉武帝绝对不会手下留情,马上动用更大的权力让他搬家。
郭解搬家时,有很多人前来送行。他们纷纷赠送路费盘缠,加起来差不多有一千万钱!而且郭解走后,他的门人随手就把县官杀掉了,原因是县官把郭解写入了搬家名单。
大汉不允许这种能人存在,不久后,郭解的家族被全部砍死。从此以后,汉朝再也没有登得上台面的大侠,侠客的黄金年代也彻底终结。
汉朝重新构建起恢宏的体制,把人民的生存空间再次压缩,大部分资源都被绑架到帝国的战车上,为南征北战服务。历史又回到原来的轨道。
汉武帝的命运和秦始皇是相似的。他们同样构建起“垄断”的体制,同样热衷于征服内外的敌人,同样在死后不可避免地出现体制的瓦解。
秦始皇死后天下大乱,汉武帝死后,豪强士族逐渐崛起,他们撕开垄断体制的口子,和大侠一样侵占基层权力。这样一来,战国和汉初的侠客权力,又转移到了豪强、士族的手中。他们的自由精神和道德信义,也纷纷转移到士族成员的身上。归根结底,谁有权力谁自由。
当历史的进程走到此时,已经没有平民百姓什么事情了,豫让、荆轲的壮举也不可复制,世间只有曹植、王羲之的文人风流,而豪强、士族又有积极进入体制的意愿。这又不可避免地带来了另一种现象:体制内也渐渐沾染了自由的精神、高尚的道德信义。
比如曹操。曹操少年时喜欢做侠客,经常快意恩仇,长大后步入仕途,又把这种任性自由的精神带入官场,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曹操的人生,不就是任性豪放的侠客吗?他以自己的精神气质,撑起了建安风骨的半壁江山。
比如祖逖。他少年时在家乡任侠使气,“永嘉南渡”时带着家族渡过长江,后来又组建军队,死在北伐的途中。还有桓温、王猛、长孙无忌……他们都有少年做侠客的经历,长大后又积极投身于家国大业。
侠客和士族合为一体,进入体制。我们经常说的“魏晋风度”“盛唐风流”,其实也是历史进程中的产物。体制不再是硬邦邦的机器,反而加入很多柔性的人文情怀,朝与野再也不分彼此。
进入宋朝后,中国历史开始出现分野。由于士族门阀被彻底消灭,朝廷的统治术再次提升,官府对资源的掌控也更加自如,留给体制外的资源更加稀少。有识之士,均以进入体制为荣。“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种认知成为社会主流。但是由于自由空间的极度压缩,宋、元、明、清的官员们,再也难以出现春秋战国、魏晋隋唐的侠客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