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麻,谷雨花,立夏点豆种芝麻。每一年到了立夏时节,父亲就起头整地种芝麻了。
芝麻属于“8谷”之一,是乡下极其遍及的农作物。它别名胡麻、脂麻、油麻、交麻。芝麻有白芝麻、黑芝麻之分,取油以白芝麻为胜,服用以黑芝麻为优。白芝麻具有含油量高、光彩明净、子粒丰满、种皮薄、口感好、喷鼻味醇正等良好质量。因而,那时故乡的山地里种的年夜都是白芝麻。
芝麻虽小,种起来倒是年夜事,从播种起头就得费心。它是一种喜好暖和情况的农作物,怕低暖和酷寒。阳光暖和,轻风不燥,对它来讲那是极好的。
种芝麻还要选择朝阳透风的地,还要进行深耕和晾晒,并断根杂草和碎石。再一个“芝麻怕重茬,十有九年瞎。”客岁种过芝麻的地,本年是绝对不克不及再种了的。为此,我家芝麻地里的芝麻本年在湾子的东山坡上迎向阳,来年就会在湾子的西山坡上送落日。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这里种芝麻多半采取的是撒播的体例。撒芝麻也是个手艺活,撒的难点就在于稀稠,撒欠好,多用了种子,稀稠不匀。因而,小时辰常常看到父亲在撒芝麻时,要加点细沙到里面去一路撒,为的就是出苗平均。为了给芝麻造个好点的“屋”,辛苦的农夫是不遗余力,涓滴不敢懒惰。
芝麻出苗了,嫩嫩的绿芽,似绿绸,如绿毯,星星点点,密密层层。为了让芝麻纵情地发展,可以或许获得充沛的阳光和雨露,从而进步它的产量,间苗,中耕,锄草,在芝麻地里顺次上演。父亲起先是像诗人,写下了一首首韵律均匀的好诗;紧接着像设计师,勾画下了密留稀,稀留密,不稀不密留壮的最具灵性的空间;然后更像是画家,画下了芝麻林里的蚂蚁、蚂蚱、蜜蜂、胡蝶、青虫和白色钟铃一样的芝麻花朵。
“蕊绽重重密,花开节节高”。芝麻的花是从根部向上开的,花朵朝下,一节一节的,看上去像鸡毛掸子,不外这鸡毛掸子是绿色的。每棵芝麻在叶子的根上都吊着一朵朵钟形的淡淡的,白白的花。陪伴着温热的风,在金色的阳光下蚂蚱在抚琴,蜜蜂在吹打,胡蝶在跳舞,青虫在拆台……一簇簇,一片片的芝麻花,它们一节高过一节默默地往上攀爬,走向秋季,走向成熟,走向收成,也走向节节高的糊口。
种芝麻难,收芝麻更不容易。芝麻的采收端赖人工,很是的麻烦又繁琐,需要投入年夜量的人工和时候本钱。
处暑前后,就到了收割芝麻的时节了。收割芝麻是很有讲求的,芝麻梭成熟的时候纷歧样,收割时必需选择在芝麻秆下部的芝麻梭发黄、还没有炸开的时辰进行。若是等芝麻秆上部的芝麻梭黄了再去收割,那就来不及了,炸开的芝麻梭里会失落出良多芝麻粒来,白白华侈了果实。芝麻的产量原本就不高,再加上华侈,又何谈丰收呢?那可是辛苦的劳作,夸姣的但愿,小磨喷鼻油的芬芳啊!
记得小时辰,天还没年夜亮,我们就被父亲喊起往来来往地里割芝麻。气候热,要赶凉干事。到了芝麻地里,用镰刀把地里的芝麻悄悄地割倒,割倒的芝麻又悄悄地归拢到一处,用草腰子悄悄地捆好,再用冲担谨慎翼翼地挑回家。
到了家门口,放在樟树下,家人围坐,芝麻可亲。先把芝麻秆上的芝麻叶摘失落,然后把摘净芝麻叶的芝麻秆,用稻草一小把一小把悄悄地捆好,再拿去晾晒。为了以示慎重,芝麻叶上的油浆,会在我们手上留下黝黑的印记,那是芝麻给我们盖上的富有寄意的“闲章”,这些“闲章”是芝麻收割时不成贫乏的部门,它为芝麻的丰收增色很多,也使芝麻的丰收发生了很强的艺术传染力。
老宅门前的空位上,早早地被扫除清洁了,并铺上了一层薄膜。我们把捆成把的芝麻秆,拿到薄膜上,根部门开,尖部相靠,支成个“人”字形,进行晾晒。
环视村落,“人”字形的芝麻堆在家家户户的门前“排兵布阵”。分田到户前,出产队里芝麻种很多,一般都是拿到晒场里晾晒。分田到户后,每家种的芝麻数目都纷歧样,有的多,有的少,去晒场里晾晒的少了,年夜都是晒在自家的门口。除非是像晒油菜,晒黄豆要用到连枷,要处所“发挥拳脚”,才会去晒场。年夜家在芝麻堆前人多口杂,评头论足,言谈中弥漫着丰收的喜悦,真的是:“一甲包衣怀众子,馨喷鼻四溢醉千家”。
颠末阳光的浸礼,芝麻秆由青转黄,由黄变干。芝麻秆上的芝麻梭爆开了口,恍如能闻声芝麻在不耐心地呼叫招呼:好闷呀,好挤呀,好热呀!我们要出来,我们要出来,我们要出来!
铺着薄膜的外沿边,筛子,棒棰,小簸箕,年夜簸箕(又称竹匾)、篾箩筐已等待多时了。
天空明丽,湛蓝而深远,太阳像火球炙烤着年夜地,阳光是那样的强烈热闹。父亲带着一顶半旧不新的凉帽,右肩上搭着一条袱子(方言毛巾),弓着腰,背对着太阳,左手把芝麻秆倒转过来,右手用棒棰敲打着,跟着窸窸窣窣的响声,白花花的芝麻粒像细雨一样倾注而下。跟着芝麻雨倾注而下的也有汗水,父亲在打芝麻的空地不时地用袱子揩着汗。
不竭洒落的芝麻雨在父亲眼前的簸箕里堆成了山。打了一堆又换另外一堆。年夜姐也是背对着太阳,蹲在地上把簸箕里的芝麻用米筛,筛了又筛,筛事后,她站起身来,轻轻倾着上身用小簸箕簸了又簸。最初,筛过了,簸过了,再回身倒入硕年夜的簸箕(竹匾)里晒。一簸箕又一簸箕清洁的芝麻是汗如雨下,腰酸背疼的身影;是辛苦劳作,无数汗水的结晶。
晒干后的芝麻粒布满了阳光的味道,分发着芝麻的清喷鼻,也包含着对劳动的歌颂和对劳动者的礼赞。
起早贪黑,披星带月,粒粒皆辛劳。每粒芝麻,每滴麻油都是来之不容易的,因此倍感爱护保重。年夜大都人家打了芝麻后,顶多换斤把麻油,留着自家做个凉拌小菜甚么的,一般都是把芝麻拿去卖了换钱。那年代,固然糊口艰苦,但芝麻的幽喷鼻,冲淡了岁月的磨难。
分田到户后,农村的糊口真的就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了。日子好过了,苎麻也不紧俏了,但父亲仍然还在种芝麻。超市、商场里各类品牌、各类包装、各类档次的麻油乱用渐出神人眼,但父亲总以为本人种的芝麻是最好的芝麻,本人种的芝麻拿去打的麻油是最好的麻油。父亲种芝麻,打芝麻,晒芝麻,卖芝麻,换麻油,为的就是让我们姊妹几个吃上纯粹、稠密、喷鼻醇的“爱心牌”麻油。
芝麻,你的芬芳在故乡的地盘上,在父亲繁忙的身影里,在氤氲的舌尖中,你把我空空的心盛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