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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奖】记忆中的一条河(散文)

  • 作者:芹芹森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3-02-24 20: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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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地瓜(学名地果)熟了,阳光火辣,白云飘在水中,似要唤出一阵风来。村里的男女老少,像是听到一声哨响,不约而同地奔着小河去了。

      时值夏季,河水不深不浅,深水区也不过大人的肩膀。因为绿树遮挡阳光,人们跳进水里,便能感受到河水特有的清凉。暑热退了,花草气息的香扑鼻而来,那更是惬意得很。手脚麻利的,还会从岸上的地瓜蔓里,摘一些地瓜,塞进嘴里,一边沐浴,一边享受味觉的欢愉。

      家乡的这条河,没有名字,伙伴们称它为忘忧河。童年时,我和小雅常在河里抓鱼,打水仗。更多的时候,抓石子儿才是我俩的最爱。

      河水从刘家坝穿过钟家湾,弯弯曲曲地流向周家坝。小雅说顺着河水,就能找到她的家,找到小雅。

      多年以后,门前的小河被铁路代替,我找不到小河,也联系不上小雅。

      一

      小雅是我小学时候的女同学,入学时,本没有名字,班主任老师看她长得漂亮,便给她起名叫小雅。

      开学那天,同学们都穿着干净衣服,背着新书包。只有小雅卷着裤腿,背着背篼,牵着一头大水牛。同学们笑话她,莫不是走错地方了吧。

      她比我年长三岁,性格倔强,特别喜欢争强好胜。也许是年龄占优势,也许是性格使然。班上二十几个女同学,全都被她统治得服服帖帖。我们当中总会有一个女同学,在数周甚至数月内被她的团伙孤立起来。那是一段特别阴暗的日子,没有人跟你说话,也没有人跟你玩。

      轮到我被孤立时,为了摆脱那份难以忍受的孤独,我便拼命地读书,以优异的成绩来取悦自己。有一次,我考了双百分,她对我的敌意特别深。她吩咐一个女同学趁我上厕所时,突然伸出一只脚把我绊倒,我用手护着身子,手掌却被石地板磨破了皮。几个星期内我都不能握笔写字,程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狠狠地批评我说:“你不做作业,就是骄傲过头了,将来长大了也不会有出息。”

      好委屈,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我承认自己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孩子,老师的那句“长大了不会有出息”真的伤害到我了。

      闷闷不乐地回到家,母亲将肩上的谷草卸下,一边搽汗,一边笑呵呵地问:“谁让你不开心了?我的傻闺女。”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详细告诉了母亲,母亲说:“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事实证明,有什么苦恼还真该告诉家长。母亲出面,程老师在讲台上跟我真诚地道歉,小雅也被程老师和她的母亲教训了一顿。

      从此以后,小雅再也没有拉帮结派了,对同学也变得十分友好起来。

      二

      有一天,课间休息时,我们正在操场里踢毽子。一个中年妇女举着一根长长的竹杆怒发冲冠地朝着小雅打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推开小雅,让竹棍落在了我自己身上。见打错了人,那人住了手。

      “妈,你干什么呢?”小雅大声地嚷到。小雅的母亲,从外形看来就是一个性格暴躁的人。小雅的哥哥需要交生活费时,她的母亲才发现藏在枕头下的钱不翼而飞,问小雅的父亲,小雅的父亲说看见小雅拿的。

      “父亲的话,你也相信?一定是他拿去赌牌了,我没拿,我没拿你的钱……”小雅泣不成声,她那暴躁的母亲扔下棍子,跺了跺脚,放声大哭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多舛的命运,还是因为遇人不淑———找了一个嗜好赌博的丈夫,看起来,她哭得很伤心。只听到她嘴里不停地说着:“孩子的生活费呀,怎么办?”她就那样无助地一直哭。

      几分钟后,似乎发现哭的场所不对,小雅的母亲赶忙转身,收敛了哭声,只给我们一个孤独的背影。她抬着腿,缓缓地离去,压抑的抽泣声消逝在操场的尽头。

      我回家把白天的事讲给母亲听,母亲从她那旧木箱里拿出一块钱,叫我第二天悄悄地送给小雅。小雅接过我的钱,面带泪痕,她说:“我那样对你,你还帮我!”她将双手搭在我的肩上,给我一个长长的拥抱。

      三

      春天的一个周末,堂妹约我到镇上去买画报。在街边的一块水田里,一个扶着犁耙甩着牛鞭的女孩子吸引着我的眼球。女孩子耕田,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尖叫起来,听到声音,她猛然回过头来瞥了我一眼,动作很快,但我还是我认出来了,她就是小雅,千真万确。

      一个斯斯文文、瘦瘦弱弱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却干着一个成年男人的活。在我家,犁田这活都是我父亲干,连我母亲都沾不上边,父亲常说男人就应该挑起家里的重担。看着小雅艰难地迈着泥腿,一股悲凉涌上心头。我向前紧走几步,替小雅打抱不平:“你爸妈呢?他们都不做农活吗?”

      “我爸在打牌,他说赌牌来钱快。”小雅咬着嘴唇说,“我妈前几天去几十公里外的煤矿挑煤,闪了腰,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跟小雅比较,我算是一个幸福的孩子了。父母从未让我们干过重活不说,每天早晨父亲很早就起床给我们做早餐。以前我还很嫌弃自己的身份,觉得家里穷,父母连一双雨鞋都舍不得给我们买,每逢下雨天,我们穿着布鞋上学,总是摔得浑身是泥。可是父母已是尽可能地疼着我们,从不让我们干重活、脏活,有什么好吃的,他们舍不得吃,总让给我们。我以为天下的父母都一个样,原来并非如此。

      如果说以前我对小雅还有芥蒂,因为她的拉帮结派,对她实在友好不起来。那这次,我是真的不恨她了。那样的家庭,她一定非常孤独无助,如果不玩出点事,班上的人恐怕都会远离她吧,她一定是这样想的。

      生活逼得一个孩子过早成熟,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再说人无完人,何必跟她计较这些呢。

      想通了这些,我对她也多了一些姐妹般的关怀。我常常把父母留给我吃的东西,带給小雅。时间久了,小雅对我也有了感情。

      有一次我和小雅在学校附近的河边散步,突然窜出一只疯狗,狂吠着向我们袭来。我呆若木鸡,小雅把我推在身后,快速弯腰捡起石块朝狗砸去,狗撕扯着她的裤腿,我急中生智从农民伯伯的手里借了锄头,与小雅团结一致,猛力捶打着野狗,用尽力气,狗被打跑了,小雅的腿却受伤了。我拉着小雅要去医院,她却极力阻拦,还说自己经常被狗咬,不碍事的,回家涂点肥皂就好了。

      还有一次,我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三好学生奖状,班里的男同学围着我起哄,嘴里阴阳怪气的,小雅以为他们要欺负我,举起凳子向他们砸去,没想到凳子落在她的脚上,疼得她龇牙咧嘴。我说:“你这是搬起凳子砸自己的脚?”男同学们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他们解释到:“小雅,你可真是小题大做了,我们只想为芹芹同学庆贺,没有敌意。”虽然曲解了意思,但那种被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幸福。

      四

      十二岁那年,我突然生了一场重病,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到晚上就害怕起来,不敢睡觉,也不敢关灯,父母左右陪伴在我身边,我还是难受得直哭。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学业被搁浅了。

      有一天下午,我的房门被推开,温暖的阳光从门外斜射进来,先是小雅,接着是程老师和二十几个男女同学来看我了。小雅拿着一个手抄本,公整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我还来不及细看,就听小雅附在我的耳朵上说:“我要跟你比赛谁考第一,你不来读书,我跟谁比去?你相信丑小鸭会变成天鹅,油菜花会变成蝴蝶吗?你来学校读书,我就证明给你看。”原来她将一则安徒生的童话故事只抄了一半,吊着我的胃口。

      程老师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一个农村女孩子,放弃读书,就是最大的错误。你这么瘦弱,干不了体力活,将来靠什么来生活?”同学们也异口同声地说:“班长,你回来吧,全班同学都等着你呢!”

      有时候意志还真是一个好东西,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使我战胜了病魔。一个星期后,我就回到了学校,也许天生就是读书的料,期末考试,我居然考了全班第一名。可事后,小美才告诉我真相,小雅故意漏了几道题没做,她故意让着我的。

      我和小雅谁考第一已不重要了,程老师说我和小雅天生就是吃国家粮的命。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小学毕业了,程老师说凭成绩,我俩完全可以就读重点中学了。照完毕业照,小雅约我去河边走走。小雅说我们面前的这条河也许会消失,十年后我们就在明月江的码头相会吧,希望那时我们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离别总是有些依依不舍,小雅拿出一个纸做的帆船放在我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打开帆船,船板上有一段话:“我不知道小河的尽头在哪里,但梦的彼岸一定是海,船驶向哪里,完全靠自己,我希望你能做一个高水平的摆渡人。”

      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小雅一定会顺利考上中专或者大专,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的。可是与她同村的小美却给我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小雅初二时,他哥考上了大学,家里只能供一个孩子念书,她只能辍学成全他哥。

      我很想回去找小雅,问问她当年凭什么预言小河会消失,我要和她一起寻找记忆里的小河……

    【审核人:站长】

        标题:【晓荷·奖】记忆中的一条河(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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