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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奖】诗和远方(散文)

  • 作者:至简至爱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3-01-06 13:4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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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天,我拜访完朋友回来,在一条小道上晃荡。

      这是一条水泥道,一边是缓缓流淌的小河,一边是小镇的住户。河边有垂柳,有合欢,有玉兰,有菜地。树是属于小镇的绿植,菜则是住户们自己种下的。起初,菜们是掩映在树丛中,后来许是住户嫌弃树荫太浓,菜们光照太少,垂柳被莫名移去多棵,最终,树和菜们得以协调一致,握手言和,两相安定,各自生长。小道蜿蜒在住户们的台坡下,白天有养眼的绿色,晚间有成排的路灯守卫,遂深得小镇居民的喜爱。每每清晨亦或黄昏,于此散步休闲者络绎不绝。

      那日我闲逛时,正值午饭前夕,因家中有另一半操持,所以难得偷闲半日,心无挂碍,竟然生出一种富足的感觉,于是更有了左顾右盼的闲情逸致。

      我的目光是被不绝于耳的滋滋滋声吸引的。举目望去,只见一幢连四间的楼房门前场地上,升腾着一团烟雾,烟雾里依稀有人影晃动,滋滋声正是从烟雾里传出。我不禁好奇地走过去:原来,是有人用电钻在打磨一块树根。

      打磨树根的是一位清瘦的男子,眼细,面黑。只见他手握电钻,熟稔老练地围绕树根雕琢,打磨。屑末腾飞,在不很耀眼的冬阳里,蒸腾出一股朦胧的美。

      “根雕?”我终究不是内行,不敢用肯定的语气,只能试探性问询。

      男子抬眼望望我,眼风里竟给人一种腼腆的感觉:“雕着玩玩。”

      “在哪里盘来的树根呢?”我又问。

      “他帮人砍树,就看到了这截树根,拖回来了。”一道女声插进来。

      那是男子的女人,五十多岁模样,个子不高,褶皱间依稀能见其年轻时的玲珑秀气。

      “他就喜欢盘弄这些东西。”女人笑着说,“你看看,那是他前几天帮完小工后拖回来的一块石头。”女人好像是个见面熟,很健谈的样子。

      我跟着女人走到蹲在墙角的一块石头边。石头很大,估计拖运时很得费一番功夫。它呈船型,中间有浅浅的凹陷,但并不平坦,也没有行款有味的韵致。

      “看到那四个字没?”女人问我,“那是他请人雕刻的,一个字十元,四个字花了四十元呢!”

      我听得出女人话语里跳跃的活泼与欣赏。她应该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对自己的男人,也应该是满心赞赏甚至崇拜的。那是“乘风破浪”四个字,镌刻好后漆上的铁锈红,遒劲中透着飘逸。

      “我本打算在中间造点型的,可惜我的工具不得力,没完成。”不知什么时候,男子走了过了,他谦逊朴实的言语里夹杂着一种可爱的羞涩感。

      “不继续根雕了吗?”我问他。

      “雕呀!”他说。

      于是,我们又走到树根前。我仔细端详起那截树根来。这截树根已经经过了一场初级打磨,树皮早已除去,露出的是光滑黄白的肤色。它的底座宽大结实,头部有三个凸起,连缀起伏间让人想到一只展翅的大鸟。大鸟的下方有一个节疤,微微前凸,像极了一张调皮的猴脸。

      “这张猴脸蛮有趣的。”我指着节疤处说。

      “你不觉得它更像一只独角的犀牛吗?”男子并不赞同我的看法。

      “哦,是吗?”我不置可否。境由心造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观察的角度,以及自身的认知决定了人的眼光眼力。

      “你准备怎么雕琢它?”我问。

      “先把这只独角犀牛造出型来再说吧!”并没有自信满满的口气,却让听的人感觉良好。

      当电钻的滋滋声再次响起来时,我又听见那女人说:“他就喜欢盘这些玩意儿。”

      “有个兴趣爱好好呢!”我说。

      “也是呢!倘使把娃儿们的心操了,就更好了。”女人最后的话音有些低。

      “几个娃?”我问她。

      “两个,大的是女儿小的是儿子。”

      “凑了一个好字,你好福气呢!”

      “哪里哟,俩娃只隔一岁多,都是二十大几快三十的人啦!”女人显然有些忧心。

      “不急哈,缘分到了,就水到渠成的。”我宽慰她。

      “但愿呢!”她笑着,先是有些无奈的抿嘴浅漾,旋即又豁然开朗一般地灿烂起来,“到我家后院看看吧,摘几个橘子去吃。”

      “你是喜欢吃橘子还是橙子?”她带着我穿过厅堂往后院去。

      “就参观参观你家后院吧,橘子橙子就免了。”我被她的热情灼得有些不好意思。倘若我不是被她家男人的电钻声吸引,我就不会上她家台坡,也不会和她有这许多交谈。在我看来,我俩之间还是陌生人,我很不习惯接受来自陌生人的馈赠。

      “嗨,都是自家树上长的。”女人可能看出了我的窘迫,“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呢!”

      “你认识我?”我疑惑了。

      “可不,你是我儿子的老师啊!”她很确定的说。

      我赶忙问她儿子的姓名,结果我压根记不得有这个学生。

      “你教了那么多届的孩子,哪能人人都记住呢?记不住很正常的。”她说。

      言语之间,我已经跨进了我学生家的后院。

      后院很宽敞,后院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它被许多块瓷砖隔离出好些个四方小块,四方小块里种着好几棵果树,一个品种一棵。我能分辨出桔树和橙子树完全是得益于树上的累累果实。橘子很小,金钱桔的样子,橙子却黄灿灿的,圆头圆脑,三五扎堆簇拥在一起,很能营造出丰收喜庆的氛围。我看到几根粗大的藤攀爬在铁丝网上,问女人那是不是葡萄,女人说那是猕猴桃。我瞬间涨了见识,我还真不知道猕猴桃和葡萄一样是藤蔓植物,谁能想到看似毫不相干的此桃与彼萄,却依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我有种大开眼界的感慨。

      女人执意要去树上摘橙子,因为我说橘子吃了上火。我拗不过她,就以身高优势站在橙子树下示意性摘了一个,剥开来,汁水丰沛,咬一口,甜津津的。女人说等来年猕猴桃成熟了,让我也来摘几个尝尝。我问她好吃吗?她说还不错。她又告诉我哪棵是苹果树。我又有些诧异了:“我们这里的气候也能种苹果树?能结出好吃的苹果?”她说:“嗨,管它呢,胡乱种种。今年倒是吃了六七个苹果,不大,但味道还不错。”

      女人的后院里当然少不了菜地的参与,但尤让我震动的还是紧挨菜地的那一小方池塘。说一小方,是因为我目测那池塘不会超过十个平米。塘的四壁被砌上了规整的方砖,池里生着几杆小小的荷,荷梗荷叶灰褐隐忍,和张扬热烈的橙子辉映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女人见我驻足“荷塘”,笑盈盈地介绍说:“莫看它小,每年都会吃上好些碗莲藕呢!每年年关跟前,我还会特意多买一些鱼回来,养在塘里,鲜鲜活活的,慢慢吃。”

      这是怎样的惬意的乡间小镇生活呢?我不禁艳羡了。

      各位读者,如若不是在回家的途中遇见陈婶,如果不是陈婶跟我讲起拥有那样招人羡慕的后院的女人的家事,我内心的震撼还真不足以激起我的书写欲和倾吐欲。

      陈婶说,他们家以侍弄老家的那十几亩地为主,农闲日子男人便各种打工,挑砖,收谷,砍树,提灰桶……逢事就做,有钱就赚。说他们的儿子还好,早早地就出学打工了,女儿却患有间歇性精神疾病,时不时会发作,一旦发作会歇斯底里地哭闹,会疯跑,会站在屋顶往下跳……

      我不禁砸舌于我学生父母的艰难了。都说心病是最难医的病,孩子永远是父母的疼心,他们的女儿该是他们多沉重的一颗愁心呢?我能想象他们在女儿病中的日子是如何的焦头烂额与疲于奔命,能够想象到他们吃不香睡不着的磨难日月,想象到他们的脆弱,焦灼无助。可是,就是这样两颗脆弱的心,两颗千疮百孔的心,又是这样的强大,这样的富裕丰盈!就算日子再艰难,他们依然能微笑着勇敢面对。他们怀着对生活满腔的热忱与珍惜,用心装点后院,从容亲近艺术。

      我又想到一些人,一些自诩有些追求不肯苟且的或年轻着或不年轻的人,一些想得太多做得太少的人,他们张口闭口诗和远方,却于生活中蝇营狗苟,怨气冲天,疲软拖沓。他们又何曾知道诗意人生就在日常,所谓远方就在精神上呢?

      生活啊,生活,荆棘里开出的花朵!

      我愿意用笔记下这对夫妇的日常。

      2023.01.05

    【审核人:站长】

        标题:【晓荷•奖】诗和远方(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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