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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小子(散文)

  • 作者:满山红叶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12-16 18:5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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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七八岁上,像个野小子,淘得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淘就淘吧,还馋疯疯的,拿母亲的话说,就你这样谁家敢要?!好吧,你们说归说,我是照淘不误,该咋馋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那暂,屯子里大部分人家都穷生疼,炕席铺好几年,都碎了,用块布缝上,还凑合铺。春天,青黄不接时,土豆丝土豆片土豆瓣,炖着,炒着,烀着,煎着,烤着,烧着,各种吃,换汤不换药,再就是老酸菜,一天到晚吃,就着黄面饼子,吃得人五脊六兽,看大队张会计家玲子,嘴里喧着白面馒头,穿漂亮的确良衣裳,眼气死了。吃不到白花花的馒头,那好,我的淘劲上来了,妈个巴子,都是长两眼珠子,两鼻孔,一张嘴,咋就你吃得好穿得好?我们一帮孩子在屯口大柳树下,跳房子玩,玲子站在一边,摇头晃脑嚼着馒头,故意整出吧唧吧唧响的声音。我咽了一下口水,偷偷瞥了眼其它人,都一个味,馋!比我小的娃子索性手指抠着嘴,眼巴巴盯着那团白,傻乎乎地问,好吃吗?给我点吃呗。玲子说,不给!才不呢!穷鬼。玲子不给吃也就罢了,还出言不逊。我越瞅越来气,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夺过玲子手中的馒头,就跑,一竿子蹽到大河套,狼吞虎咽完了,猪八戒吃人参果,没咂磨出什么滋味,没了。玲子她妈上我家告状,母亲拎着烧火棍怒气冲天的到处吆喝:小馋猫,你给我滚出来,我扒了你的皮,让你馋。我再躲晚上也要回家睡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撸一捆猪草扛着回院子,母亲这时气也消了,看在猪草的份上,谢天谢地,我没挨烧火棍抽,还狠狠造了三大碗饸烙叉子,酸菜打的卤子,柴禾火烧得辣椒搓成碎末,搁汤碗里,辣出一身臭汗,住在内衣内裤上的虱子们,被臭汗熏得直咕涌,母亲说,人穷志不要穷,吃了人家馒头,丢了你的尊严。我噘着嘴,馋怎么办?咱家有馒头吃不就好了?!母亲说,馋就照嘴搧几下,就不馋了。穷到底了,我咕噜一句。后来,我就想到偷,玲子家在上街,她家夏天窗户开着,厨房在正门,在门口一扫,能看到碗柜里一只铁饭捞子盛着雪白的大馒头,接着黄澄澄的锅巴,煎刀鱼,焦黄焦黄的,一块块码在盘子里。要想顺利进入厨房,先征服那条拴在西院墙粮仓底的大狼狗,我去找过玲子玩游戏多次,大狼狗就是不认我,见我就争鸣咬,如果不是脖子上拴着铁链子,放出来准把我掏了。咋整?为了吃到白馒头,煎刀鱼,我也是拼了。她家东院墙外有一棵南果梨,有八九年树龄,枝叶繁茂,树上住着喜鹊一家,很热闹,一天天的。我只能通过上树跳进院子内,至于那狼狗往死里叫唤,我听邻居二大爷说过,光着身子,只穿一条裤头,狗闻不出陌生人气息就不会咬。

      好,反正午后,屯子都睡了,狗也被老日头烤得昏昏欲睡,我按照二大爷说得去做了,上树,腿被一种虫子蛰了,生疼不说,红彤彤一片,好不容易跳到院内,大狼狗呜嗷狂叫,玲子她妈在窗前伸出脑壳,我急中生智,钻进她家空着的大瓦缸里,盖上高粱杆串得盖子,等四周风平浪静了,小心翼翼爬出来,大狼狗也不咬了,我溜进厨房,掀开碗柜,抓起两个大馒头,几块刀鱼,没命地窜出玲子家,坐在自家苞米地里,好一顿吃,那个香啊,我一辈子忘不了。

      生产队还没解体,果园由我二大爷家的生子哥看管,我来了馋瘾,管他七大姑八大姨烂眼二舅妈,一个字:偷。白天偷不了,晚上行动。天边一抹月牙,一伸手就摸得到,星光灿烂,眼睛也好使,趁着上厕所机会,我撒腿出了自家院子,向果园进军,这阵儿,生子大哥即便有三头六臂,架不住一大片果园,他看得过来吗?我也不知道害怕,摸到白天观察好的果树下,猛撸鸡蛋大的青苹果,将苹果兜在衣襟里,摸黑回屋,恐被父母发现,苹果藏在稻草垛里,想吃就去拿几个。

      有几次,也是夜里作案,被生子哥撵到家门口,他只是吓唬吓唬,就走了。

      我读书考学,离开老家,那些年寒暑假回去,生子哥在家扣了两座温室大棚,栽植葡萄和草莓,他摘一些新鲜的草莓与葡萄送过来,让我们尝鲜,我问他,当年我偷生产队苹果怎么不抓住交给队长?生子哥说,都穷个生疼,做做样子得了,还来真的啊?!

      我胆子大,就连男生都害怕的蛇,我年少时不仅不怕,还敢抓蛇。我是跟祖父学得抓蛇,咱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什么蛇,在路上遇到祖父,可谓是狭路相逢,祖父不用动手,蛇就乖乖的一动不动,不走了。祖父只要上前,右手摁住蛇头,大拇指和食指一捏蛇头,蛇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任祖父宰割。我也学着祖父的架势,逮过蛇,不是蟒蛇,而是普普通通的蛇。反正,屯子里谁骂我,得罪我,好家伙我眦睚必报,前街的二愣子老婆没有事做,手里握着一把瓜子,依在她家门口墙壁上,和三两个女人拉呱,看到我就骂我是野小子,没有一点女孩子样儿,这哪个男人要?边骂我,边把瓜子皮呸一地。我气不过,我野小子咋得了?又没吃你家大米,我呲着脖颈说,你家小花好啊?胖的像头猪。二愣子老婆说,俺家小花没你一身臭毛病,都是你妈惯的,要是俺家小花淘你这样,我非扒了她的皮。我也打不过二愣子老婆,一弯腰,抓了一捧沙子,朝那几个老娘们扬了过去。

      二愣子老婆跑我父亲面前编排我,说我没教养,手脚不干净偷她家院外的杏子吃。父亲哪受得了被人指指戳戳,回家不管三七二十六,拿起烧火棍,拽过我就抽了一闷棍,哎妈呀!你不知道,疼啊!屁股火辣辣的,我捂着屁股,鬼哭狼嚎冲出家门,我发誓,报复二愣子老婆,事也凑巧,我在我家菜地,发现一条白条锦蛇‌,有两根筷子长,小手指粗。我本想放过它,转念一想,嗯,你这是撞枪口上了。我毫不犹豫,上前速猛出击,摁,捏,盘,三下五除二,蛇在劫难逃。我捏着蛇头,一甩,一丢,蛇脱节,奄奄一息。我将半死不活的蛇,放在一棵白菜叶里,悄悄去了二愣子家,观察了一会儿,放在他家猪圈墙上,二愣子老婆如果喂猪的话,必会伏在墙头,往石头槽子里倒猪食。我躲在她家门前的鬼姜地里,偷偷看。果不其然,午后,一颗大太阳烤得大地像着了火似的炎热。二愣子老婆拎着泔水桶,径直走向猪圈,近了,又近了。嗯,她瞅到了绿莹莹的菜叶子,眉头皱了皱,想都没想,就伸手抓过去,打开了菜包。接着是妈呀一声嚎叫,二愣子老婆横冲直撞跑回屋。我乐得眼泪都下来了哼哼,叫你瞧不起我,活该!这件事天知地知,除了我,谁也不知。据说二愣子老婆吓到了,在炕上躺了两三天,不过,多年以后,我还是挺惭愧的,不该这么损。回老家探望父母,碰到二愣子老婆,我会主动打招呼,问候她。说起当年喊我野小子的事儿,二愣子老婆笑吟吟的说,我也不对,和一个小丫头叫什么劲儿,如今,你看看你出息的大伙都不认识了,怨我头发长,见识短……

      再说偷馒头吃的事儿,现在想来真的是美好而苦涩的回忆。眼下,细米白面司空见惯,腰包不瘪,想吃什么就去超市买,不愿意动弹打个电话就送货上门,生活好了,每一天都是过年。想吃馒头,蒸一锅,却没以前的味道。也许是年龄的缘故,吃什么也吃不出当年的生猛劲儿。

      曾经担心我馋,淘嫁不出的人,可以放心了,我不仅嫁出去了,还兜兜转转把自己睡到了城市的床上,并且,借助文学这个盛大舞台,向所有熟悉和陌生的人来一场深情地告白:我爱,我在。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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