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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手里的食谱 (散文)

  • 作者:根柯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9-23 18:3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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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近日,一位友人慷慨宴请,七八个人围着琳琅满目的一桌佳肴;可我没有好胃口,只是应酬地夹菜尝菜,缕缕的悲思缠绕了我的心肠。中秋佳节,我们兄弟姐妹一大家子没有团聚会餐,只因母亲走了快3年了,厨房里不再有那熟悉的忙碌的身影,圆桌上也没有了饱含慈爱的丰盛佳肴——没有了“主心骨”,大家的向心力消减了不少;一些佳节盛会就此披上了简简单单的外衣,内涵也不再丰富多彩。

      母亲就是千万个家庭里普普通通的一员主妇,日日月月年年的辛勤劳作,只为照顾好一家人的起居饮食。打我记事起,幼年的我一到饭点,就冲着母亲喊冤般地嚷嚷:“饿死了,饿死了,快煮饭!”母亲总心疼地笑答“就好,就好!”有时,饥饿感战胜了理智,自己耍性子发脾气,母亲就忙先从锅里打些饭菜,招呼我先吃。——就这样,小小的我享受着“饭来张口”的优渥待遇,从不去考虑柴米油盐的贵重,也没注意到掌勺人长年累月的辛苦。

      记得上世纪80年代,每到年终岁末,母亲都要精心做一道美味,这是一种我们小孩子都可开怀畅饮的“酒”——一种糯米做成的甜酒。

      一个周末的早晨,母亲高兴地拿出准备好的一袋糯米(20斤的样子),低头开始忙忙碌碌,检米,洗米,煮米,再把煮熟的糯米打散平铺在洗净的超大面板上,等糯米饭冷却。此刻的面板,像极了一块洁白的雪地,也像一堆无瑕的白珍珠,让人充满了对美味的无限遐想。估摸着温度适当了,母亲细细地把灰白的酵母丸磨碎,添加少量温开水溶解,洒在糯米饭上。接着,母亲的一双巧手上下翻动饭堆,从面板的左边依次翻到右边,再从右边到左边,来回五六次,让酵母液均匀地拌入糯米饭中。一些白兮兮的饭粒就此粘上了母亲的手心和手背,映衬下那双手格外的瘦小。还好母亲时是壮年,手还不枯,也还蓄有力量(可是母亲年轻那会,因劳累过度,染上了肺结核病,经过十多年的治疗,虽痊愈了,但母亲从此一直瘦巴巴的)。我在一旁瞧着,心念着美食,也察觉到母亲额头渐渐渗出汗水来,渐渐膨大,挂不住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滚落,我忙拿来毛巾帮母亲擦拭。一瞬间,我看到了母亲的身上闪耀着晶莹的光芒,与糯米饭的白光交相辉映着,照亮了这冬日里寒冷的日子。

      最后,拌好的糯米饭小心地放入干净干燥的坛罐中,盖上盖子,在水槽注满水。等上10来天,酸甜可口的甜酒就大功告成。在苦等的日子里,我常盯着坛子思忖着里面发生了什么,想明白为什么,更是急不可待地想痛饮一杯。现在回思,谜底就是母亲那双勤劳的满是老茧的手。

      接下来,在北风呼啸、白雪纷飞、寒冷砭骨的冬天,一碗热气腾腾的甜酒下肚,片刻全身暖洋洋的,精神抖数,让人忘却了此时还是寒冬。还可搭配着做成甜酒冲鸡蛋、甜酒煮糍粑、甜酒煮汤圆等美食,更是香甜醇美。这也养成了我一到年末,就向母亲提出此要求,母亲也用双手给了我最好、最温暖的答案。

      过了冬天,我又满心期待另一种口福——三月三的地菜蛋。等春风把河岸、原野、城市的隙地都吹绿的时候,地菜也在山间地头茂盛地生长。这种植物,枝条细长细长的,翠绿翠绿的,开着星星点点的小白黄花,夹杂着白白的根须。这天,母亲早早起来,赶早市买来好大一把地菜。在上午就把地菜和几十个鸡蛋放铁锅里煮着。等鸡蛋熟了,敲烂蛋壳,继续用小火煨几个小时。大铁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翻滚着绿色的沸水,还有那圆滚滚、胖乎乎的鸡蛋在温水里舒舒服服的躺着,一切都在母亲的手里掌控着,一切都在母亲的手里表演魔术般变化着。

      早在昨日,母亲就一一通知了我们兄弟姐妹4人来拿地菜蛋。一下班,我就兴冲冲地赶到母亲家,急不可耐地先掏出一两个地菜蛋解解馋。母亲也在我狼吞虎咽的时候,拿食品袋装好了十来个鸡蛋在一旁等着我。多少年来,我一直记得并喜爱着地菜蛋的野草香,特别是蛋黄嚼入口中,那蛋香夹杂着特种的草香、野味,真个是醇香馥郁。一如三月三当下的春和日丽,让人甘之若饴。

      等我吃完了,回家时,母亲边唠叨“别忘了鸡蛋”,边递给我胀鼓鼓的食品袋。做地菜蛋,母亲坚持了三十年。最后一次做,那年母亲73岁了,手干枯了,皮下脂肪基本没有了,手背的血管也没有了清晰的青紫色。我接过地菜蛋时,触碰到了母亲的手,切感仿佛走在干涸的河床上。我一阵心酸——母亲老了,做不动了。我试着自己做了两三回,可就是没有母亲做的香甜。送给母亲时,母亲微笑着说:“别麻烦了,你自己有那么多事情。”

      其实,最让我嘴馋心动的是母亲做的豆豉辣椒蒸腊肉。我常央求母亲做此大菜。特别在佳节团聚的日子里,母亲早早地准备好这道佳肴。原料挺简单:五花腊肉、豆豉、辣椒灰,外加盐、油等辅料。当母亲从蒸锅中拿出大菜碗时,那扑鼻而来的香味浓烈而悠长。一颗颗黑黑的豆豉,宛如圆溜溜的黑眼珠,俏皮地逗着你;火辣的辣椒灰洒满大菜碗,就像春天里满园盛开的红色小花朵;一片片厚实的泛着油光的腊肉更是让人垂涎欲滴,恨不得立刻消灭它们。其实,早在蒸腊肉的时候,我的口水就一直在嘴里打转,时不时我到灶旁逗留一会儿,急切地想着大快朵颐。

      因切过油油的腊肉,此刻母亲的双手沾满了肥油,有了润泽的光;虽然依就瘦弱,但这陡然让人产生了些许的安慰,如一抹阳光照射在身上。

      我常在一旁观察母亲如何精心地做出这道菜。回来也常常请求妻子做,有时实在是扛不住嘴馋自己做;可倒腾来倒腾去,硬是没有母亲做的香辣软糯可口。日常饮食,我顶多吃两碗饭;可母亲这样的一餐饭,我常常干下四碗饭。事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我还意犹未尽。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样的食料,一样的步骤,就是比不上母亲做的。

      母亲拿手的好菜还有麻油炒鸡、牛肉粉、青椒排骨、猪肚汤、坛子菜、端午节的粽子等。虽然都是老百姓的家常菜,可一经过母亲的手,就像施了法术,都是一道道珍馐美味。我时常想,母亲起早贪黑,辛劳一辈子,为了什么?

      依然清晰地记得2017年初冬,母亲不幸得了重感冒,到市一人民医院打吊针。护士一连三下,都没能把细细的针头扎进母亲双手的血管里。后来,叫来了护士长,扎针在母亲头上的血管上。那时,这已是一双枯槁如柴的手,没有一点肉,血管也毫无颜色。这双从没停息的手也“罢工”了。母亲就这样打着头部的点滴,直到康复出院。——

      我的目光模糊了,不仅仅是泪水,还有不愿意、不敢去、不忍心细瞧那双辛苦照顾了我49年的手。
    【审核人:站长】

        标题:母亲手里的食谱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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