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莉与郭琳瑛是两位兵姐姐，她俩原是我们164师医院的护士。以前对于她们，我是既熟悉而又很陌生。所谓熟悉者，莉莉她是我的老营长蔡方甫的夫人；而瑛子呢，她是我的老排长赵建国的爱妻。而所谓陌生者，我在部队服役时，两位备受敬仰的天使，或因驻地相隔等原因，我们之间接触甚少，可谓是知道其人却未谋其面也。
说的还是2019年增城的荔枝节，战友刘植林邀请我们一起去他那里品荔尝新，才真正有了近距的接触交流。由于我们共为嘉宾，加上特殊的战友关系，自然就是一见如故，热络异常了。
荔枝大熟的日子是盛夏的七月，热是必然的。那天午后的阳光尤为猛烈，面对超强的紫外线，女士们都选择了必要的保护。莉莉和瑛子也无例外，她们无计妆容，每人自得地找了一顶花斗笠，把自己打扮成村妇一样后，就往荔园里钻。那种充满了喜悦的模样，着实把我们垂涎佳果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莉莉是一位宅心仁厚、友善可亲的大姐。在荔园里，她摘到大把大把熟透了的荔枝，便笑吟吟的邀请姐妹们品尝，其脸上充满着心满意足的喜悦。而瑛子呢，她形象干炼，善于制作美篇。因其心有所属，她拿着手机到处拍照，其忙碌的身影，俨然是一位资深的摄影师。当天，在果园餐厅开了一顿特式的大餐之后，我们就看到了她《荔枝红了》的活动美篇，其采集的“爬梯摘荔”的图片，充满了庆贺丰收的情愫。我随意翻阅了一下她的美篇中的其他内容，除了当日的摘荔外，还有的是师医院战友们重走参战路的图片与感言；而他们重返“牛田洋”之旅的相册，也真撩起了对逝去时光的感慨。值得一提的还是她那篇《四十年前的那个春天》的文章，笔法真实而细腻，是一篇上乘之作。
时至2021年5月，承蒙战友张欣和叶建思的热情相邀，在珠海又举办了一次有原炮团多位领导参加的（东坡岭）战友联谊会。战友们普遍都携侣赴会，在那里，我们再次见到了莉莉和瑛子她们俩，你看她们健步脱兔，活力四射，她们给你的印象，是满满的青春气息，已近七旬的她们没有半点的迟暮之影。你看她们结伴而行，形影不离，笑靥相映处是一对不折不扣的年轻闺蜜。
特别是那天，我们一起参加了战友周国平部长设的丰盛晚宴，由于有黄跃进司令的主持和原164陆战旅旅长张欣的献唱，酒喝得极为酣畅，客人个个都是快意满怀的。而此刻的把盏言情，也是我们战友之间极为珍贵的美好时光。在那杯杓交错及引项而饮的时刻，还真让人盟生几分激动。平时慈祥淡定的莉莉，此刻的情绪也被牵动了。她略改之前的文雅，端着杯子也去给战友们敬酒，却与在大桌上的老赵杠上了。我觉得有趣，于是也过去凑热闹。在莉莉的提议下，一个“好事成双”我们就喝了两个。这下我才知道，莉莉原来是个厉害的角色。在我竖起大拇指赞她时，她便悄悄的跟我说，老赵他性格豪爽，很容易被忽悠。由此言便可知道，在以前的宴席与饭局中，他们就没有少切磋。它令我顿然产生了感叹：此姐若是男儿身，一定会是“气吞万里如虎”的！
借着酒的话题，我向莉莉问起了瑛子，她说瑛子很少喝酒，不过生活中的差异性，是无妨她们姐妹情深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们真是世间最难得的好战友和好闺蜜，而且没有第二。
当然，如要深究一下她们过往，其友谊是有来时路的。
瑛子告诉我，她和莉莉是同一天入伍到师医院当卫生兵。当年，一对年仅16岁的小姐妹，穿上军装没多久，就响应毛主席的11•24批示，“不当老爷兵”，随部队参加了历时两个月的千里野营大拉练和军区组织的军事演习。在那极度考验意志的徒步行军中，瑛子还被编入了宣传队，她直言，当年那“苦不苦，想想长征二万五”，“难不难，想想红军爬雪山”的口号，曾经激发过她们的青春活力，并提振了她战胜困难的勇气。拉练的经历与磨练，烙下了她们成长的印记。瑛子在朋友圈里曾有过这样一段话：“你吃过所有的苦，会变成一束光，照亮着你前行的路”，或许是这一次难忘经历的感悟。
在后来的日子里，她们在亦友亦伴之中，互相鼓励和互相学习中成长进步。及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们又不约而同的在炮团的干部中，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另一半。真可谓是高度相似的人生轨迹，令她们的友谊倍加深厚，而这些细节，在瑛子的美篇中亦得到了印证。
当然，令她们友谊永固的，还是1979年的自卫反击作战。作为军人之后的莉莉与瑛子，她们带着与生俱来的勇敢一起走向了战场。当时的莉莉已经结婚，她是带着身孕参加战斗的。而一身正气的瑛子呢？那时她刚好在广州军区陆军总医院实习，当时她曾与爱人老赵商量好了，准备在几个月后实习结束就举行婚礼。但当她听到了要打仗的消息，就毫不犹豫要求归队参战。于是，一对未婚的恋人，双双秉承了其父辈们的勇敢无畏，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自卫反击战的行列。
那时候的师医院，在边境设了三个救护所，在为数不多的女兵中，莉莉和瑛子一起被分配在二所参加抢救伤员工作。在紧张的战场救护中，她们互相鼓励，奋勇争先的去完成救护工作任务。
后来我与瑛子谈起参战旧事时，她十分感概地说：在军营中长大的她，尽管已经到了战时的野战医院里，由于战斗还没有打响，对战争的残酷是认识不足的。大年初一的那天，突然传来了侦察科长刘稳岩踩雷牺牲的消息后，瞬间夺走了她们这些小女兵的单纯和天真，她们必须以全新的姿态去迎接战斗的到来。于是，在总攻开始后的日子里，她们都是全身心的投入战斗，并以争分夺秒的姿态去抢救战友的生命。战斗最激烈时，她们曾连续68小时不休息，抢救了392名战友的生命。这种经历是史无前例的，她们为救护在前线冲锋陷阵负伤的勇士们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我问过莉莉和瑛子，坚持了68小时连续作战其感觉是怎样的？他们具说，当时就是想睡一餐饱的。但由于战斗还在继续，抓一点空余打个盹缓解一下困倦也就很满足了。
人真是有命运的，也许是老天的眷顾，这一对姐妹花，虽然莉莉是在八十年代部队精简整编时就转业地方工作，而瑛子则在九十年代初才解甲，但她们却先后进入了有花城美誉的广州。这对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姐妹又走到了一起，特别是退休之后，粗心的人也看得出，她们的如影随形，正是心心相印的写照。
记得那次应战友钟亭生的邀请，我们在东莞麻涌又来了一次小聚会。那天，莉莉和瑛子端着杯子过来敬酒，我问莉莉，你们俩谁是姐姐？莉莉说她是姐姐。我问她，姐姐有没有经常照顾妹妹的？她爽快的答道：有，你也看见了，妹妹不怎么喝酒，大席之上我总是想办法让她的先生喝好，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俩。这回答也真逗，既风趣也机智。而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她端着杯子的手就从老赵的臂弯中穿了过去，仰项瞬间，杯倾酒尽，我不禁竖起拇指赞了一句：酣畅淋漓。莉莉则带着神秘的口吻说：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这听起来既耳熟又滑稽的词令，足以将当晚酒宴的激情给拉爆！
当然，她们两姐妹之间，瑛子也是不缺乏幽默感的。
有一次，他们夫妇到佛山来喝战友的嫁女酒，席间我说：嫂子，你和我们老排长结婚，好象还欠了我们一杯酒哦。瑛子一声“是吗”美美的笑了起来。我说，先别笑，说说怎么办好不好？这时她爽朗地说：行，那我们到时搞一个“锅灶联婚”请你。我先楞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过来，原来她说的是郭赵联婚。哇塞！真是快语妙趣，似是寻常，细嚼一下，这话却是韵味十足的。
也就是那一天，瑛子若有所感的跟我说，我怎么老觉得你跟老赵有些地方很象，就是对那“二两”特别的不舍。我回她道：不瞒你说，我和老赵早就把自己卖给美酒了。不过- -你尽可放心，我们从不醉生梦死，只是人生中这唯一那点嗜好，它藏着我们战友之情的线索，没有它，我们的天空就少了一道彩虹。当然，它也是生活的一种催化剂，今日借觥引项，摄入琼浆少许，我们对未来的日子就更加期待有加了。
闲话至此，确实要谢谢瑛子，感谢她对我大哥的谅解与包涵。
跟瑛子和莉莉熟络后的交流始知道，人们常说的战友情深，在兵姐姐们的心中也是根深蒂固的。我曾跟瑛子说，你和莉莉从血与火的激昂回到布衣茶淡的平凡，扬扬洒洒几十个春秋，现已年及古稀，却依然初心不泯，真称得上是一对金兰姐妹了。瑛子则略带骄傲的回我道：我们何止是一对金兰姐妹，是如假包换的金子老姐妹哩！哎？这句话来得气派、有神！从那洋溢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深藏在她们心中的那股英雄气，至今还是满满的。
文/依岸观涛
2024年8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