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贤
读史劄记(28)
二、为自己复仇(续)
主父偃报仇。主父偃是汉武帝时的大臣。他出身贫寒,早年学长短纵横之术,后学《易》《春秋》和百家之言。在齐受到儒生的排挤,于是北游燕、赵、中山等诸侯国,但他在这些地方也未能受到礼遇。后来又到长安,也混得不好,实在无路可走了,他抱着侥幸心理,直接上书汉武帝刘彻,结果当天就被召见,拜为郎中。不久又迁为谒者、中郎、中大夫,一年中升迁四次,得到武帝的破格任用。此人特别自私,贪得无厌。这是他个人的基本情况,下面我们直接进入正题,说他报仇的事。他的怨仇来自何处?《齐悼惠王世家》说,他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齐国厉王(刘次景)的宫中做嫔妃,可是厉王之母纪太后不同意,并且大骂:“主父偃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想让女儿进入后宫!”主父偃就此与齐国结下了仇怨。
那么,纪太后为什么要这样痛骂主父偃?这里先要交代一下相关背景。
原来,这纪太后也想学当年吕后那样的做法,“取其弟纪氏女为厉王后”,让娘家的亲侄女嫁给自己的儿子,但齐厉王偏偏不喜欢他的表妹。怎么办呢?纪太后想了一个办法,“令其长女纪翁主入王宫,正其后宫,毋令得近王,欲令爱纪氏女”,意思是,她让自己的女儿,也就是齐厉王的姐姐去帮他处理后宫问题,怎么处理?就是把齐厉王跟后宫的其他宫女隔绝开来,只让纪氏女留在厉王身边,以增进他俩的夫妻关系。哪想到出了大问题,“王因与其姊翁主奸”,齐厉王和他的姐姐乱伦通奸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汉武帝的母亲王太后很希望自己的外孙女娥找一个诸侯王做女婿,她身边有一个齐国出身的宦官叫徐甲,想邀宠,就给她建议:我是齐国人,对齐国很熟悉,你让我到齐国去说服齐厉王,把你的外孙女嫁给他,你看好不好?王太后一听很高兴,徐甲就准备动身去齐国了。这时,主父偃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赶忙来找徐甲,请求说:“即事成,幸言偃女愿得充王后宫。”意思是,你去那边把正事办好后,再跟齐王说说,我的女儿也愿意进入他的后宫。徐甲答应了,主父偃也很高兴,就等着好消息了。“甲既至齐,风以此事。”徐甲到了齐国,先放口风试探一下,看齐国君臣是什么反应,结果齐厉王的母亲纪太后听到后勃然大怒:“王有后,后宫具备。且甲,齐贫人,急乃为宦者,入事汉,无补益,乃欲乱吾王家!且主父偃何为者?乃欲以女充后宫!”她说齐厉王已经有了王妃,也有了其他的嫔妃,后宫根本不需要什么人了。接着骂了两个人,一骂来提亲的徐甲:他是齐国最穷的家伙,过不下去了才净身做了宦官,他算个什么东西?二骂主父偃:他算个什么?居然也想高攀,要把自己的女儿夹带着进来!哼!事先,徐甲觉得很有把握,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他非常尴尬,《齐悼惠王世家》是这样写的:还报皇太后曰:“王已愿尚娥,然有一害,恐如燕王。”燕王者,与其子昆弟奸,新坐以死,亡国,故以燕感太后。太后曰:“无复言嫁女齐事。”他回去跟王太后说了一番谎话,意思是,齐王已经答应娶娥为后,但是我有点儿担心,怕出现燕王那样的事。燕王叫刘定国,他有什么事呢?说来大家都知道,他跟自己的女儿和姐妹们通奸。这件事还是主父偃告发的,随后,燕王就自杀了,燕国也被撤销。徐甲说这话是暗示王太后:齐厉王也有乱伦之事。王太后一听就明白,马上说,今后绝不要再提嫁到齐国的事了。王太后这边的事就此了结,但是,主父偃却从此与齐国有了仇怨。
我们看看主父偃是如何报复的。原文说:
主父偃方幸于天子,用事,因言:“齐临甾十万户,市租千金,人众殷富,巨于长安,此非天子亲弟爱子不得王此。今齐王于亲属益疏。”乃从容言:“吕太后时齐欲反,吴楚时孝王几为乱。今闻齐王与其姊乱。”于是天子乃拜主父偃为齐相,且正其事。
主父偃当时正受宠,他跟皇上说:齐国人口多而且富足,超过了汉朝都城长安,这种地方应该是天子的亲兄弟或爱子去当王才对,如今的齐王和皇室的关系有些远了。又说:吕太后的时候齐国就想反叛,吴楚七国之乱时孝王几乎参与叛乱。现在又听说齐王和他姐姐有乱伦之事。说这些的目的就一个,挑拨离间,败坏齐王。他果然得逞,“天子乃拜主父偃为齐相,且正其事”,皇上任命他为齐国丞相,并且要他查办这件事。“主父偃既至齐,乃急治王后宫宦者为王通于姊翁主所者,令其辞证皆引王。王年少,惧大罪为吏所执诛,乃饮药自杀。绝无后。”为报自己的一箭之仇,一到齐国,他就加紧查办审问,先查那个领着齐厉王到他姐姐住地去的宦官,让所有的人在供词和旁证中都要把齐厉王牵扯进去。齐王年少,害怕被拘捕、诛杀,饮药自杀了。这一来,他子嗣断绝没有后人。
先告状,然后查办案子,最后逼死了齐厉王。主父偃就这样挟私怨报了仇,报得很彻底,很解气。然而,悬在别人头上的剑,最后也落到主父偃自己头上。就在主父偃担任齐相、查办案件时,“赵王惧主父偃一出废齐,恐其渐疏骨肉,乃上书言偃受金及轻重之短”,赵王刘彭祖担心主父偃也会废除齐国,进一步离间汉家骨肉,于是就给皇帝上书,告发主父偃。明里是这样讲,说不出口的原因是,乱伦之事不光燕王和齐王家里有,他赵王家里也有——太子刘丹也跟他的姐妹乱伦。此前,燕王因为主父偃的告发而惨死,现在主父偃又去查办齐王,赵王又怕又恨,怕自家的事有一天也会被揭发,于是先下手告发主父偃,想赶快把他扳倒,除去隐患。告他什么呢?两条,一是受贿,二是谋害齐王。这么一告,主父偃进了监狱。武帝本想赦免他,公孙弘说:“齐王以忧死毋后,国入汉,非诛偃无以塞天下之望。”遂诛偃。公孙弘说:“齐王因忧郁而死,没有后代,国土已归入朝廷,不诛杀主父偃无法杜绝天下人的怨恨。”主父偃被杀。
像主父偃这样为了泄愤而借用公权杀人的,《史记》中还有不少。孙膑遭庞涓忌害,被断两足,并被施以黥刑,后在战场上设计使庞涓智穷兵败而刎颈自杀(《孙子吴起列传》);张仪当初游说诸侯时,楚相之门人污其盗壁,于是“共执张仪,掠笞数百”,张仪得志后,诈献商与之地六百里予楚,最后楚国不但损兵折将,还陷入孤立局面(《张仪列传》)。他们巧用政治手腕,借助国家政治、军事、外交的力量而置人于死地,既实现国家意志,也报得一己之私仇。但这些事,不好判断是正义的还是非正义的,为了叙述上的方便,暂且放在这里提一提。
上面提到“借刀杀人”,其实很多时候,借刀人有明确目标,也有实施步骤,借谁的刀,怎么借,很清楚,但持刀者往往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自己手里有“刀”,也不知道这“刀”已经被人“借”走,事过许久方才醒悟,或者始终不曾醒悟,比如前文说到的孙文子。被杀的人呢,有些到底不明究竟,有的后来明白被人暗算时,却为时已晚了,比如下面要说到的崔杼。
庆封借刀杀崔杼。庆封与崔杼,都是春秋时期齐国大夫,一为左相,一为右相。两人关系不和,齐景公二年(公元前546年),庆封利用崔氏内部矛盾,诛灭了崔氏一家。据《齐太公世家》记载,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初,崔杼生子成及彊,其母死,取东郭女,生明。东郭女使其前夫子无咎与其弟偃相崔氏。成有罪,二相急治之,立明为太子。成请老于崔,崔杼许之,二相弗听,曰:“崔,宗邑,不可。”成、彊怒,告庆封。庆封与崔杼有郄,欲其败也。成、彊杀无咎、偃于崔杼家,家皆奔亡。崔杼怒,无人,使一宦者御,见庆封。庆封曰:“请为子诛之。”使崔杼仇卢蒲嫳攻崔氏,杀成、彊,尽灭崔氏,崔杼妇自杀。崔杼毋归,亦自杀。庆封为相国,专权。
崔杼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崔成,一个叫崔强。他们的生母死后,崔杼又娶东郭氏之女为妻,生了崔明。东郭氏之女跟前夫有一个儿子,叫无咎,她把无咎带过来,同她的弟弟东郭偃一起辅佐崔杼管理家务。后母对崔成与崔强不好,而父亲崔杼又偏心,崔成与崔强心里很有怨气。后来崔成犯了罪,无咎和东郭偃惩治他,改立崔明为家族继承人。崔成想,我惹不起你们,那就躲吧,离你们远一点,于是请求回到崔氏家族的封邑居住,其父崔杼同意,可是管理家务的无咎和东郭偃偏不同意。崔成、崔强极为愤怒。他们想不通,崔家的事,为什么要两个外人来管?而这两个家伙居心不良,明目张胆地夺取我崔家,简直不可忍受!兄弟两个毕竟为一母所生,心意相通,他们要谋求自保,可父亲那儿指望不上,就跑到庆封(齐之左相)那儿去诉苦、讨主意。“庆封与崔杼有郄”,有郄,即有隙,有嫌隙,有怨恨。庆封一听,就动起了心思,要借机败亡崔氏。他给崔家两兄弟出了什么主意,史无明文,但据后文推测,大约是暗示他们动刀杀人,除掉无咎和东郭偃,于是崔成与崔强杀了二人。发生杀人血案,家人害怕,四散逃亡。这局面是崔杼自己造成的,弄到这一步,他也束手无策,竟然也去庆封那儿诉苦。庆封装成十分愤怒、十分同情的样子说:“这还了得!让我去替你收拾他们。”结果,庆封就派崔杼的仇人卢蒲嫳攻打崔家,把崔成和崔强也杀了。之后,崔杼的夫人东郭氏自杀,崔杼无家可归,也自杀了。庆封做了相国,从此独揽朝政。
你看,这庆封先借崔家两兄弟的手,杀了无咎与东郭偃,再借卢蒲嫳的手杀了崔家两兄弟,最后导致崔杼夫妻死亡,真可谓狠毒。
从上述几例可见,很多时候,结仇与复仇不是对等的。结仇,往往因小事引起,“仇”也不大,有时是捞不上筷子的事,丢了面子、损了尊严,等等,不是要命的事。复仇就不一样了,复仇者心里存着“你不仁我就不义”的念头,出手凶狠,无所顾忌,被报复的人往往要付出沉重代价,甚至丢了性命。复仇之事没有规则可讲,没有边界,怎么解恨怎么来,“凶狠”是其基本特点。
袁盎杀仇人与被仇人所杀。《史记》中还写到这种情况:同一个人,先是杀了自己仇恨的人,而后又被仇恨自己的人所杀。如西汉大臣袁盎,他进言杀了仇人晁错,可是随后,又被仇恨他的梁王所杀。
袁盎与晁错素来不和,是你死我活的冤家。《袁盎晁错列传》载,晁错所居坐,盎去,盎坐,错亦去,两人未尝同堂语。在晁错在,袁盎转身就走;有袁盎在,晁错转身就走,二人互不见容,从来没有在一起谈过话。晁错任御史大夫时,派人查办袁盎接收吴王刘濞财物的事,要按法律治罪。而汉景帝下诏赦免了袁盎,赎为平民。二人的仇怨越结越深。后来,吴楚叛乱的消息传到京城,晁错认定袁盎既收受刘濞财物,必定知道其预谋,就与下属丞史商议,要趁机处治袁盎。但丞史提出不同看法,晁错因此犹豫不决。袁盎得知这一消息后,非常惶恐,“夜见窦婴,为言吴所以反者,愿至上前口对状。窦婴入言上,上乃召袁盎入见。晁错在前,及盎请辟人赐闲,错去,固恨甚。袁盎具言吴所以反状,以错故,独急斩错以谢吴,吴兵乃可罢。”袁盎当夜去见关系要好的窦婴,向他说明吴王反叛的原因,请求面见景帝当庭对状。窦婴禀告了景帝,景帝召见袁盎。袁盎进宫后,发现晁错在场,就请求景帝屏退旁人。晁错退出后,袁盎献策说:“吴楚叛乱,目的在于杀了晁错并想要恢复原来的封地;现在只要斩了晁错,赦免吴楚七国的罪行并恢复他们原来的封地,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消除叛乱了。”其实,袁盎跟晁错一样,也是主张削藩的,而且他们的主张一致:藩王的势力一步步扩大,早晚会形成对国家的威胁,越早削危害越小,晚削不如早削。然而,在七国发生叛乱的关键时刻,袁盎为了打败政敌晁错,以此为借口,怂恿汉景帝杀掉晁错,以“平诸侯之怒、收天下之心”,景帝采纳了袁盎的建议,不久,晁错被斩于东市。这是袁盎借景帝之手杀晁错以报仇。只是,谁是正义的,谁是非正义的?在政治斗争中,这实在不易区分,姑且系于此处吧。
后来,袁盎又被梁孝王所杀。梁孝王是汉景帝刘启同母弟,窦太后的小儿子,很受宠爱。公元前150年(汉景帝前元七年)十一月,汉景帝废黜太子刘荣,窦太后想要让刘武作为继承人。“袁盎进说,其后语塞。”袁盎等劝阻汉景帝,窦太后的动议受阻,从此也就不再提让刘武做继承人这件事。公元前149年(汉景帝前元八年)夏天四月,汉景帝立胶东王刘彻为太子,“梁王以此怨盎,曾使人刺盎”,刘武对袁盎和参与议嗣的大臣非常怨恨,就和羊胜、公孙诡等人谋划,暗中派人将其刺杀。
赵高“复仇”。赵高“复仇”,是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专为一己私利而杀害国家栋梁,很明显是非正义的,应该受到谴责。《蒙恬列传》载,蒙恬、蒙毅兄弟攻城略地,出生入死,为秦始皇统一六国立下汗马功,但赵高将其谗害至死。他们之间的所谓怨仇,是这样结下的:
“高有大罪,秦王令蒙毅法治之。毅不敢阿法,当高罪死,除其宦籍。帝以高之敦于事也,赦之,复其官爵。”
当年,赵高犯下重罪,秦始皇让蒙毅依照法令惩处他。蒙毅不敢枉曲法令,依法判其死刑,开除公职。始皇念及赵高平常办事勤勉尽力,又赦免并恢复了他原来的官职。二人从此结下怨仇。后来,始皇巡游会稽,中途驾崩,赵高、李斯暗中策划,迫使公子扶苏自杀,拥立胡亥为二世皇帝。扶苏自杀后,胡亥“即欲释蒙恬”,打算放了蒙恬,但赵高不同意,一则,“怨蒙毅法治之而不为己也”,怨恨蒙毅当年依法惩处而没有袒护他,二是,“恐蒙氏复贵而用事怨之”,又担心如果蒙氏再次显贵当权会于他不利,于是“日夜毁恶蒙氏,求其罪过,举劾之”,赵高日日夜夜毁谤蒙氏,搜罗他们的罪过,检举弹劾他们,最终将蒙氏兄弟杀害。
像赵高这种格局低下、心胸狭隘的复仇者,并非个别。《秦本纪》载:
鞅之初为秦施法,法不行,太子犯禁。鞅曰:“法之不行,自于贵、戚。君必欲行法,先于太子。太子不可黥,黥其傅师。”于是法大用,秦人治。及孝公卒,太子立,宗室多怨鞅,鞅亡,因以为反,而卒车裂以徇秦国。
卫鞅刚在秦国施行新法时,新法不能推行,首先太子就触犯法律规定。卫鞅对秦孝公说:“新法不能推行,阻力首先来自贵戚,您如果决心推行新法,就得先从太子下手。太子不可施以墨刑,请施之太子的傅、师。”这样一来,新法才顺利推行。可是等到孝公一死,太子即位,不少宗室大臣都很怨恨卫鞅,卫鞅逃亡,因此被加上反叛的罪名,终于被车裂示众。
《张释之冯唐列传》载,汉代张释之严于执法,有一次,太子(后来的汉景帝)与梁王同乘一辆车入朝,到了皇宫外的司马门也没有下车,于是释之追止太子、梁王无得入殿门。遂劾不下公门不敬,奏之。当时张释之迎上去阻止太子、梁王,不让他们进宫,并检举揭发他们犯了“不敬”罪。后来景帝即位,因张释之曾弹劾他“过司马门不下车”,将他贬为淮南国的国相,令其因厄终身。这种以上对下的“复仇”,我认为也是非正义的。
特别的复仇。有一种情况要特别说一说,那就是“以德报怨”。这种复仇方式,没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别,体现出复仇者的智慧与大度,结局也并不以复仇对象的死亡而结束,如韩信拔擢当年令其受胯下之辱的少年,韩安国“善遇”田甲。
《韩长孺列传》载,韩安国因为犯法而被下狱,其间,蒙县的狱吏田甲侮辱了他,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田甲曰:“然即溺之。”居无何,梁内史缺,汉使使者拜安国为梁内史,起徒中为二千石。田甲亡走。安国曰:“甲不就官,我灭而宗。”甲因肉袒谢。安国笑曰:“可溺矣!公等足与治乎?”卒善遇之。
韩安国说:“死灰难道就不会复燃吗?”意思是,我哪天东山再起了,你怎么办?田甲说,要是死灰又燃起来,就撒尿浇灭它。过了不久,朝廷果然任命韩安国为梁国内史,田甲惶恐,弃官跑了。韩安国放出风声:“田甲不回来就任,我就灭了你的宗族。”以族诛相威胁,迫使田甲前来谢罪。田甲来了,韩安国却不治罪,反而善待之。韩安国忘了所受到的侮辱吗?不是,他是以巧妙的方式一洗当年之辱。杀掉一个小吏,会给人以心胸狭小的口实;留下并任用他,让人觉得自己心胸宽广,为人大度;对田甲恩威并施,一方面使其羞愧而无地自容,在精神上自我折磨;一方面使其感恩戴德,知恩图报。从这样的效果来说,比惩治他更好。
相似的事情在韩信身上也出现过。《淮阴侯列传》载,当年,淮阴屠中少年侮辱韩信,让韩信从他胯下爬过去。后来,韩信徙封为楚王后,找到了当年羞辱自己的那个人,却没有治他的罪,反而让他在自己手下当差。这和韩安国对田甲的做法是一样的。
韩信和韩安国的这种行为,也是一种报复,只是不像其他人那样直截、露骨,而是用了巧妙的手段。他们这种“仁德”背后,实际上有自己的心机和小算盘。不过,跟以怨报怨相比,他们这样以德报怨,自然是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