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铺天盖地的雪。月亮的清辉洒向大地,和白雪遥相呼应,在浓密的雪地上,人们围着篝火起舞,饮酒,吃肉……
在这个天地俱净,清朗无尘的夜晚,我们内心所有对于生活的倦怠都随着熊熊燃起的火焰一扫而空,人也变得神清气爽。
我们的身心总是长久地被困在一方天地之间,我们想要寻找到这样一个地方,那里空气纯净明澈,一切不染尘埃,清新如故。
那里有皑皑的白雪,有成群的驯鹿,有星空下起舞的萨满,有遮天蔽日的白桦树……
故事就要从这样一个动人且忧伤地夜晚开始,所有美好事物的背后都充斥着罪恶和痛苦。你以为萨满在月光下伴着银白色的落雪起舞是为了娱乐吗?错了,他是为了救人。这是鄂温克族人救死扶伤的方式,萨满在我们这里有着神圣的职责。当一只灰色的驯鹿崽去到一个黑暗的世界的时候,那个被病痛折磨的孩子就会奇迹般地好起来,和他们这个乌力楞的族人一起继续向南迁移。迁移----大概是我们这个民族进行得最频繁的群体活动之一,驯鹿逐苔藓而栖,当我们寻找到一块苔藓非常丰富,野兽也非常多的地方时,我们就把它作为营地,开始搭建希楞柱。当一个一个像伞一样承载着丰富文化内涵的希楞柱拔地而起的时候,我们一路风餐露宿的心开始变得柔软起来,因为我们又可以在温暖的柱子里伴着满天繁星入眠,当清晨的霞光洒满希楞柱的时候,我们迎着觅食归来的驯鹿开始喝起了鹿奶茶,真乃悠闲若仙的早晨。
我们忙忙碌碌,不过追求一碗人间烟火,当冬日的阳光穿透空气中的薄雾,我们的身体感受到丝丝暖意的时候,男人们开始结伴出去打猎,女人们则留在营地里开始忙碌起来,熟皮子,晒肉干,揉筋线,做桦皮篓…
当我们穿上用堪达罕的皮子做成的靴子时,我们的内心对与我们朝夕相处的神奇生灵充满了无限感激之情。
冬日的阳光不管多么地亮堂,总给人清冷的感觉。
人事多变,有相聚,就有别离,当窗外闪电纵横的天空交错着炸雷声响时,雷神取走了林克,我们选择了四棵直角相对的大树,砍了木杆,做了一张铺,把他风葬了。我们在接受大自然馈赠的同时,不得不面对大自然的残酷,不管沧桑如何巨变,我们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宿命无法改变。
经历了漫长地冬季,终于迎来了北国的初春。都说春来相思瘦,在这个水瘦山寒,枝枯草寒的春季,我们的内心却日渐丰盈起来,解冻的河流,北归的大雁,草绿花红,这是漫漫长夜之后,大自然绽放的所有惊喜。
妮浩当我们氏族萨满的仪式就在这一片祥和的春光中举行了。文明越是进步,淳朴就越是难得,或许是我们带着面具生活太久的缘故,我们内心对田园的向往,对质朴善良的追求越发强烈,当看着妮浩一次又一次牺牲自己的孩子救助别人的时候,人们的内心总有一种冲动,踏上北去的列车,进入大兴安岭深处,去看一看北国的雪,冰封的河流,参观一下有百宝箱称号的“靠老宝”,品尝一下甘甜的桦树汁。对着雪花畅饮,举杯共醉,感受一下古老少数民族浓郁的生活气息。然而,我们还未启程,大部分猎民已离开他们繁衍生息的那片土地,下山定居。当越来越多的林业工人和伐木者出现在那片土地的时候,那些穿着兽皮衣服的少数民族仿佛天外来客。当文明的列车开进这个闭塞的森林之后,生活在冻土之地的猎民被迫在现代文明的挤压下寻求一席生存之地。这或许只是他们下山的原因之一。
正如我们一样,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就想暂时逃离眼前所处的生活,去感受雪山的壮美,山河的辽阔,森林的静谧。去看那雪夜里的篝火,去看那星散在白雪地上的驯鹿,去看那云影走过的白桦林,去感受生命的意义,去四季的风景中感受不同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