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蜗居》的突破口是住房问题,那么贯穿此剧始终最扣人心弦的还是一个“情”字。不过这里的“情”只是指的亲情、爱情、男女之情,不涉及友情,更谈不上什么阶级情。因为真正能够称得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情”,归根到底还是亲情和爱情。那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不是“情”,是“义”,属于道德领域里的另一个范畴。
在《蜗居》中所表现的纵向亲情,即上一辈对下一辈的爱,人们能够理解,无可非议。但是对海萍海藻姐妹俩的横向姊妹亲情,戏里戏外都有人感到不理解。通过海萍和海藻的言语交代我们可以得知在一段特殊年代里,海藻基本是海萍带大的,并且海藻的整个大学时期都是在海萍身边度过,她们姐俩的感情非常深,她们相互间都是有求必应,以致海萍对海藻有种母亲的情结。剧中的小贝对此不太理解,因为他是独生子女,我们不必深究。剧外的一些人也不太理解,网上对海萍有狂风暴雨式的批评,认为是海萍害了海藻,一步步把她推向深渊。仔细回顾一下剧情,就可以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海萍只是要海藻帮忙借钱,而这个钱无论找谁借都是要还的。海萍与海藻的关系不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是真正的手足情。为什么一些人们没有理解呢?一部分人和小贝一样,没有那种兄弟姊妹情的体验。还有一部分人把现实中的横向亲情看的淡漠,他们认为兄弟姊妹之间不是在父母之前相互攀比争风吃醋,就是为了自己利益而各自生分,基于此所以对海萍的正常表现进行了全盘否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剧中宋思明却能够理解海萍姐妹的情义,因为他也有一个在家照顾父母的兄弟。为此,宋在他和海藻半分手的状况下,暗中解救了海萍家遇到的窘境,算是了结前段海藻为他作出的牺牲。“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真正利用了亲情的是宋思明而不是郭海萍。当海藻知道是宋思明出面解了姐姐家的围,她更没有退路了,“人情债,肉来偿”了,她为亲情做出了牺牲。当他们的母亲得知海藻的事,打的是海萍,但那已经不是海萍的问题了,情况发生了巨变,海藻已经不为亲情所束缚了,她进入了新的情感状态。
是爱情吗?未可知,先弄清一个概念。
爱情是什么?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回答。遍览古今中外爱情故事,笔者认为,爱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异性之间心灵来电,情绪失火,感情燃烧。爱情本身没有对错,没有正邪,没有善恶。爱情有时限,只会维持一段时间,根本不会天长地久。爱情是一种化学反应,它会产生新的情愫。罗密欧和朱丽叶,梁山伯和祝英台将这种燃烧定格于文学和历史,而没有下文。毛泽东和蒋介石都曾有过自己的爱情,总不能说一个是革命的爱情,另一个是反革命的爱情吧。才女张爱玲那么多文人雅士不入她的法眼,偏偏爱上汉奸文人胡兰成,你奈她何?托翁笔下的安娜和渥伦斯基爱得惊世骇俗,但结局很悲惨,蒋碧薇与徐悲鸿不顾一切私奔,最后却是分手。其实他们悲剧的内在原因就是爱情燃烧结束了,感情冷了下来。在激情燃烧的时候,对方的一切缺点都可能是优点,一切不利环境都不在话下,直教生死相许。冷却下来后,一切缺点还是缺点,毫不含糊。生存环境又重要起来,生死又有了新的解释,所以“海枯石烂永不变心”之说不过是一种美妙的“疯话”,是一种表决心,当不得真的。酒精燃烧是一种氧化反应,最后生成二氧化碳和水。爱情燃烧以后,也有两种结果,一个结果是留下回忆,这种回忆可能是一种幸福,也可能是一种痛苦。还有一个结果,就是转化为亲情,这一点我们从很多和睦夫妻与金婚老人那里可以得到证实。如果有人硬要把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日子说成是爱情,虽无不可,却给人矫情肉麻之感。
在《蜗居》中,海萍与苏淳的夫妻生活可以看做是爱情到亲情的平稳过渡,他们在一起时,很难发生特别的激情,但是谁也离不开谁。正常的婚姻和家庭多是如此。宋思明和他的老婆原来是同学,也是从爱情到亲情一路走过来,他们都有曾经爱情的美好回忆,所以宋思明到最后出于对老婆的信任竟异想天开地要老婆照应他的“小三”,后果很严重。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果宋思明有一个姐姐,他委托这个姐姐来照顾怀孕的海藻,说不定还有可能,只是剧情没有这个需要。从爱情到亲情是会有底线的,宋思明想再一次利用现有的亲情为自己服务,却践踏了先前的爱情,所以遭到报复。实际上,宋思明老婆最后的暴行,已经不是容不容忍“小三”的问题,而是气愤宋思明对她如此不公平的发泄。
那么宋思明与海藻到底是什么感情呢?是亲情吗?不是。是爱情吗?也不像,因为他们没有感情的碰撞,甚至没有短暂的生死相依,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这里应该引进一个更为恰当的概念,就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之情。这种男女之情的初级阶段就在小女生对台上的周杰伦发出尖叫,中年男子对某个美女的照片凝视再三的那种状态。但它的高级阶段就是期望实现占有,某女追求刘德华从西北直到香港,闹出老父跳海等一系列事端算是一个极端的例子。宋思明喜欢海藻,通过各种手段达到了最终目的,肉体的占有只是第一阶段,从肉体到精神的全面征服才是最后的成功。所以宋思明总是要海藻说“我爱你”,最初海藻说不出来,后来当海藻认可自己是职业二奶的身份时,终于说出来这三个字。海藻对宋思明的认识和感情也有一个过程,先是“一个老男人”,后来是“一个很有能力的老男人”,再后来是“能给她一切的男人”。海藻和宋思明从思想、经历、情趣、观念等等毫无共同之处,存在着明显的代沟,但是人是可以被改造的。人们常说女人可以改造男人成就男人,其实男人也可以改造女人。海藻在和宋思明一起的时候,逐步体会到了宋的成熟老练温情和无所不能,特别与小贝相比,连调情都那么有刺激性,所以她已经不是帮姐姐海萍做什么事了,她喜欢上宋思明了。
海藻对小贝的感情恐怕也只停留在喜欢上,她喜欢小贝宠她,呵护她,为她做很多琐事,他们一起玩啊闹啊,她欠小贝的情,但没有欠到生死相许的份上。从剧情上看,当海藻与宋思明接触后,她再看小贝的表现,甚至觉得有点无聊,相处就非常勉强了。相反,小贝对海藻倒是真有一份爱情,这并不在于他对海藻怎么好,而是因为他表现出巨大的痛苦、嫉妒和失魂落魄这些与爱情有关的负面情感,可惜他无法对宋思明这样除了在年龄上什么都比他强的庞然大物进行挑战,只有孤独地让爱情之火焚烧自己。
男女之间的喜欢之情,虽然不同于亲情和爱情,但也是人类的一种正常感情。然而,它游离于婚姻和家庭的边缘,男人的见异思迁,女人的红杏出墙,莫不与之有关。如何把握这种情感,还真是一门学问。宋思明是不是贪官,都不影响他对海藻的喜欢,只是故事不能这样编了。剧中马克很文明地对海萍表示喜欢之意,实际生活中海萍会不会动心,也很难说。大千世界,谁能保证自己除了配偶之外就不会再有心仪的对象?情感问题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所以古今诗人感叹:天若有情天亦老!
《蜗居》除了反映住房问题腐败问题外,引起社会热议最多的还是人的情感问题,作者用剧情刻画了社会的真实,于是大家抢着发表自己的见解。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这更是一部社会伦理剧。一部好的现实主义作品,贵在挖掘,而不在粉饰,贵在真情,而不是煽情。无论人们怎么评价《蜗居》,有一点不可回避,就是它使人们面对沉重的现实,启发了思索,减少了许多娱乐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