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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过年(散文)

  • 作者:浩瀚522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3-12-08 19:3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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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寒冬腊月,山乡农忙稍歇。到了腊月二十三,出门在外捞世界的乡邻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归,亲人团聚。于是就开始筹备过大年。二十三掸蓬墉,二十四赶长工,这句话说的是到了腊月二十三,要清扫后室,整理出一个清洁舒适的居舍,给过大年创设一个舒适的居室环境;然后,赶走长年帮忙打工的长工。这就意味着要过大年了。紧接着,就要准备年货:杀猪,宰羊,做年糕……然后,就开始贴门联,糊窗纸,请门神,上喜字。人们的脸上都写上了大写的“喜”字,喜气洋洋,喜上眉梢。到了大年三十,大家都穿新衣服,很有气派的,小伙子们穿着整齐,气宇轩昂,十分帅气;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可人;大人们都显得十分有精神;小孩们更是欢天喜地的……于是就开始放鞭炮,鞭炮声此起彼伏,噼哩叭啦,噼哩叭啦,把整个山村都要撕裂似的。

      喝分岁酒,是每家每户都要举行的:山珍海味等过年货,经过高厨蒸炸烹调,煮炒煨闷,都装成一盘一盘,一蝶一蝶的,香喷喷的,端上了桌,每家每户都摆上满满一桌丰盛的酒宴。然后,亲人们围坐在八仙桌四个方向,长辈们坐主位,又叫大位,家庭成员中地位显赫一点的坐在酒龙头,其余的坐对面或者分两翼坐下,这就开始斟酒。大家都斟上满满一杯美酒,这就叫做分岁酒,于是,家长发出酒令,大家举杯,嘴里念念有词:脚手康健啦,财源滚滚啦,幸福长寿啦,年年有余啦,岁岁平安啦……只听见咕嘟咕嘟的一阵声响,干了美酒,喝了分岁酒,才能增加一岁。紧接着,大家美滋滋地吃着丰盛美味的年夜饭。喝分岁酒,吃年夜饭一般不去窜门,只有自家亲人,才能聚着吃喝。

      练把式,这是喝过分岁酒,吃过年夜饭以后所举行的活动。山村有史以来都是穷乡僻壤,自古以来很怕强人掳掠打劫的,因此练把武强身御盗,这个活动一直延袭至今,从不间断。乡邻们欢聚一堂,练几趟拳,要一通棒,互相指点,互相切磋,目的在于精进武技。大人小孩,只要能活动的大老爷们,都乐意参加。一般都是一个房族,或者一幢房屋的邻居们相聚堂前进行的。这种活动有桥柴,拆手,顶棍,走板凳等等。

      桥柴特别好玩,两人各拿一根木棍,是齐眉高,摆开架势,上上下下,互相乒乒乓乓对打起来。上架下挑,左劈右挂;时而转身砸棍,时而腾空劈棍,时而欺身夹棍……棍棍发响,棒棒生花,直对打得两人粘合在一起,只见棒花,棍影不见人,看得眼花缭乱才罢休。桥柴可以不分年龄大小,只要有力气就可以,大人与大人,小孩与小孩,大人与老人……都可以互相对打。

      我与鸿飞喜欢桥柴,鸿飞拿了根木棍给我,他自己也拿了一根棍子,只见他一路耍弄而出,要与我交手。但必须经过大人们考核,为什么要考核?大人们怕伤着人,假如都不会使棍的人上来对打,不伤着才怪呢!怎么考核?就是每人上场先单独耍一通棒。耍过了,掌班点头颔首了才行,掌班的皱起眉头来,那你就别想交手了。鸿飞当着大家的面,拉开架式,耍了一通小四门。他左旋右绕,上劈下挂,舞到精彩之处,只见棍如流星,人若游龙。掌班的直在点头,他通过了。接下去由我献艺,我选了大四门。当堂起式,双手捧棍,向各位行礼,然后,棍子一甩,指东打西,上架下挡,左挑右劈,直耍得棍子呼呼响,到精彩之处,聚全身之力,大吼一声,一个盘头虎,腾空跃起,凌空一棍劈下,力敌千钧,掌班的都看傻了眼。于是,我与鸿飞被准许对打,只是掌班有要求,不能使出全力。我们就依照吩咐,开始对打起来,只见棍与棍缠绕,乒乒乓乓一叠连声响个不停。我挡开了鸿飞几次猛攻,化解了他的险招之后,渐渐手臂生力,鸿飞渐渐的只有遮挡之功,最后他败下阵来。一段时间,小伙子当中无人能敌。牢头看得性起,抄起棍飞跃而下,要与我对打,掌班的同意了。于是我与大人对打了起来,那牢头是个程咬金,只有两斧子半,我化解了他凶猛的来势之后,开始反击,他也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于是,我突然一个转身下挑,他疏于防范,他手中的棍子一下子被挑飞了,我的棒头还伤着了他的脚骨,幸亏用劲不大,他也跟着败下阵来。

      拆手就是跟现在的散打差不多,徒手搏斗。青苍与纯鸟拆了一场,一方攻击,一方拆解,他们都扎了马步,拳掌互用,推来挡去,左扫右冲,上劈下绕,直拆得他俩额头冒汗,口喘大气。纯鸟鬼精,往往借人家之力,四两拔千斤,双脚生根,任凭你怎么攻击,就是纹丝不动。青苍吃了败仗。

      顶棍就是两人顶一根木棍,站在棍的两头,用身体发力于棍,这主要是考验你的马步功夫,俩人尽力顶棍,直到一方败北为止。力气大的,可以把别人整个身体顶离地面,挑在空中。

      走板凳是练臂力的好方法,双手负荷着全身的重量,用手沿着板凳走过去有绕过来,比赛方法是很简单的,就看谁用手走板凳的圈数最多,那就是优胜者。走的过程中,是不能落地歇气的,一直走下去。还要走得快,身手灵活,转弯换方向时,动作要敏捷。

      练了把式,也就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于是,大家回屋,吃点夜宵,洗过身体,就去放鞭炮。这通鞭炮叫做关门炮,放了鞭炮,就要关门守岁了。此时此刻,整个山村又一次鞭炮噼哩啪啦齐鸣起来,等这一阵鞭炮响过,大家就围坐到自家堂前。此时大人们就开始给小孩分压岁钱,然后又要给小孩们说勉励的话儿。接着,一家人就开始守岁,要守到凌晨,也就是正月初一的时候,才可以上床合眼睡一会儿。

      守岁的时候,大人、小孩子们往往要看一些书,或者搞一些娱乐活动。如打打扑克,搓几圈麻将什么的。我最喜欢看书了,搬出父亲前几年订过来的《人民文学》,挑选精彩的文章,如饥似渴地就看了起来。细腻的文笔,流畅的语言,生动的故事情节,令我十分陶醉。兄弟姐妹们非常喜欢听故事。于是弟妹们围坐在一起,每人轮流着讲故事。我也把听来的,或者在书上看来的故事,笑话讲给大家听。高兴的日子,时间过得快,每个人只讲了两个故事,就已经到了新年了。我父亲看了看手表,告诉大家,新年已经来到了。于是,大家都怀着喜悦的心情,热热闹闹地又玩了一会儿。只听见山村里又一次鞭炮齐鸣,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地响成一片。于是,大家在这飞鸣的鞭炮声中,打着哈欠,上床睡觉去了。

      刚合了眼儿,还没做完一个美梦,鞭炮声又响开了,随后山村是鸡鸣犬叫,紧接着天就放亮了。大人们活动的声音,迷迷糊糊地传入小孩子的耳朵里。小孩子们在朦胧之中,又一次眯起睡眼,进入梦乡。直到耳朵被大人们揪着的时候,才擦了擦惺忪的睡眼,依依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就拿着鞭炮去门外鸣放起来。这一通鞭炮声又充斥了整个山村,这叫开门炮,喜迎新年的到来。又预示着正月初一的开门红。

      到了正月初一,乡邻们就就互相窜窜门,这个就叫做拜年。小伙伴们此时非常高兴,走东家窜西家,一鼓弄,几个小伙子就相聚到一起。玩起了打铜板的游戏来。用一块砖或者平石,斜放着,一边垫了石头。小伙子们依次把铜板平稳地砸在砖石上,然后滴溜溜地滚过去,从远到近,依次地打过来,打中的铜板,就要被吃掉,然后又去打下一家的铜板。就这样依次打下去。如果打不中,就由第二家开始打,依次类推,直到打完了最后一家,再接着又进行新的一轮。鸿飞打铜板跟打苦槠荡荡一样内行,他拿着铜板,眯起右眼,好一阵子瞄准,然后手一抬,只见手中的铜板飞旋了过去,成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只听见砰的一声响,打准了。于是,又接着打下去。有几回,他砰砰砰地连续打中了所有的铜板,成了一个大赢家。

      玩过了打铜板的游戏,大家又去山村人群密集的地方玩去。前屋小阿公聚集了一班人,讲起了他自己年轻时候的经历。他常常讲他那段被抓丁的故事。他说忍受不了遭殃军的虐待逃跑了。两个兵追上了他,他们恶狠狠地用雪亮的枪刺刀捅他,幸亏他学了几路柴棒,一一避开了,逃得了一条性命。听腻了小阿公讲的故事,小伙伴们鼓弄着,就去直街玩。直街是整个山村的中心,人聚得最多。平日里忙这忙那,忙于生计的癞头统喜,开始活跃起来,他是全村故事讲得最好的一位叔叔。尽管他家里很穷,至今都没有娶上媳妇,颇受大人们的奚落,小孩子却很尊敬他,就是因为他讲的故事太生动感人了,小伙伴们往往围着他——心目中故事大王,要他讲故事。他自然很乐意跟小伙伴们在一起,因为在大人的圈子里他没有场面。他高兴的时候,不但讲一些好听的小故事,而且还要讲大部头的情节非常生动的大传。一个个情节经他的嘴巴讲出来,显得格外生动,尤其是经他一渲染,人物性格非常鲜明,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连大人们也放下对他故意摆出来的臭架子,偷偷的在一旁有滋有味地听着他讲的故事或传书。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他狡诈地把故事讲到极精彩处就这么摘下来了。小伙伴们还要逼着他讲下去,他可不干,就此收了场。要听故事的话,晚上再来。于是小伙伴们悻悻地离去,脑子里尽翻涌着故事的人物情节,带着期盼,去别处玩去了。因为兜里有几个压岁钱,于是,就去买甘蔗水果吃。直玩到傍晚匆匆吃过饭,又相约一起去听故事。“故事大王”讲的故事很多很多:有流传于山乡的民间故事;也有流传于他乡的神话故事;更多的是传书上所记载的故事。不知道他凭着自己的记忆,就怎么能够记住这么多的故事。而且,他又没有读过书,只是听人家讲述,自己默默地记在心中,又如播放电影似的生动地讲出来,还是那么有真情实感。这实在是神奇极了。

      到了正月初三,就开始走亲访友。都提着礼物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亲友们互相窜窜门,拜拜年要出门做客了,自然要穿上漂亮的新衣服,小孩子们出门,还要在眉宇中间点上朱砂。亲友们拜年还要给小孩子新年礼物或者压岁钱。因为有压岁钱的诱惑,所以小孩子也非常愿意跟随大人们去亲戚家拜年。初三早晨,鸿飞、纯鸟、青苍都先后出门拜年去了。他们的亲戚住得近,我的亲戚住得远。他们分别到外公、娘舅、姑父……家中拜年,三五天就打道回府了,收获很大,都收了压岁钱二三百元。我十分羡慕他们,我只去了外婆家,外公、外婆、舅舅他们虽然给了压岁钱,但因为他们并不富有,平常日子还需要我们家相助,因此,所得压岁钱并不多。只有他们的一半还少了许多。

      拜年回来,就可以去看戏了。正月里山乡往往邀请戏班子来演出。戏班子演得勤。下午一场,晚上再演一场。反正此时农闲,没有什么活儿可干。于是,家家户户都把凳子搬到戏台前,一家一户地全部人员出动,下午看过了,晚上还是去看。戏班子演出的经费,是山乡的干事们从各家各户筹措起来的,因此看戏就不用买票了。人们又躲在家里没有意思,何不去戏台前凑凑热闹,过把看戏的隐呢!看了戏之后,还要议论一番,谈论戏中的人物,赞美一下忠良、贞洁;嘲弄一下愚蠢笨拙;贬斥一下奸刁凶恶。茶前饭后,人人有口皆碑,说戏文长,道戏文短,津津乐道。乡邻们还喜欢用戏里的人名给别人取绰号呢!里屋的陈米,伙伴们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陈世美”;后屋的贤光,伙伴们给他取了个绰号,叫做“薛刚三爷”;前山的太巨,就被伙伴们取了绰号,叫做“钟魁”……戏文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往往都能渗透到老百姓的平常生活之中去。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十五,那是热闹的元宵节。正月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点红灯。元宵节一到,山乡就显得更加的热闹了。那时每家每户都挂了红灯笼,入夜,整个山乡都笼罩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乡邻们喜气洋洋的,装扮一新,男女老少相携着游大街。老人们精神矍铄,怡然自乐;小孩子们天真活泼,蹦蹦跳跳;小伙子与姑娘们更是喜上眉梢,他们互相追逐着,互相调笑着,打打闹闹,就在这嬉笑打闹之中,不知有多少对男女擦燃了爱情的火花。元宵节里往往要舞狮子,滚龙。每幢房子门前都设了道坛,这道坛就是为了舞狮子、滚龙、祭神等设立的。舞狮子的队伍与滚龙的队伍紧接着,从这一座房子舞滚到那座房子,又从那一座房子再舞滚到另外一座房子,全山乡都要舞滚遍。鞭炮声此起彼伏,锣鼓声喧天的响,一直欢闹到凌晨。然后第二天,第三天晚上继续欢闹下去,直到欢闹遍了整个山乡,山乡每一个角落都充盈着喜庆的,欢乐的气氛为止,这才叫做闹元宵!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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