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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荷·暖】父爱无声(散文)

  • 作者:何叶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3-11-19 00: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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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父爱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觉到了那就不是父爱了——冰心

      母亲去世那年,我正在河北医科大上大二。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我怎么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自此后,我办了休学手续,待在家中变得萎靡不振,每天用酒精麻醉自己。我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父亲,我甚至认为我母亲的死和父亲脱不了干系。因此,我和父亲成了敌对关系,每天就和仇人一样。我脾气变得暴躁跋扈,有时会摔家里的东西,砸家里的玻璃,那年的我就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父亲任由我胡作非为,只是默默地看着,很少说话。

      我家隔壁住的是邹娘,她每次听到我在家里大吵大闹,都会忍不住来我家劝我。有时她气极了,会上前狠狠给我一下子,喊上一嗓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别人的话我可以不听,但她的话我不能不听。因为我上大学的学费钱,都是她家帮我凑的,母亲临终前,是她发现送进医院抢救的。她和她老伴都是退休工人,养了三个儿子都有各自工作,家里生活富裕,困难时期没少给我家帮助。母亲在世时经常说:“多亏咱们遇到了好邻居,你邹娘一家人是咱家大恩人,咱们要记住人家的好。绝不能忘恩呀!”

      母亲去世前,曾给我留了一封信,信里特意嘱咐说,以后如果她不在了,让我一定要听邹娘的话!因为母亲在世时和邹娘家人处得很好,那时母亲给了她一把我家的房门钥匙,家里没人时,她没事就会来家里看看,帮忙打扫一下卫生。母亲有时下班回家无论多晚,邹娘都会给母亲留一些饭,等母亲回来吃。父亲工作关系经常不回家,无论母亲回来再晚,邹娘也会为母亲留一盏灯,把房屋炉火点旺……

      自从我休学在家后,邹娘曾无数次来家里,劝我回学校继续学习。她有几次甚至说,如果我再不回去继续把学念下去,就对不起她资助我的学费,更对不起我妈。她说我妈在天上看着我呢,如果我再作贱自己,我妈会不安流泪的……

      在她无数次苦口婆心劝导下,我回了学校继续上学。回学校后,父亲很不放心我,怕我做傻事,会隔三差五给我打来电话。但每次我看到父亲打来的电话,都会快速地挂掉。有几次,我接了父亲的电话,还没等他说话我就对他吼道:“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没你这个爹!”

      一个雨天,我正在上课,辅导员把我叫了出去。她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和一个用塑料袋密封的东西,她递给我说,这两样东西是我父亲让她给我的。打开保温杯,我看到里面是冒着热气腾腾的水饺。而那个密封的塑料袋里,是一个插过电还有热度暖融融的热宝。辅导员张艳艳告诉我说,我父亲让她转告我,他是来省城出差的,饺子是我最爱吃的青椒馅。他特意买的肉和菜去了附近的饭店,和老板说好给了他们一些钱,借用他们后厨,是他亲手包的。而那个热宝他路过一个商场进去买的,他特意加过热了。她还说我父亲来时匆忙,都没有来得及带雨具,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听了张艳艳的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冒着大雨跑出学校去追父亲,却只看见一个没拿任何雨具,背影很像父亲模样的人上了一辆公交车。

      那天,我吃着饺子,抱着热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其实我本想给父亲挂个电话,问候一下。结果几次拿起电话,拨通电话一瞬,但想着去世的母亲我还是倔强地挂断了电话。

      没过几天,邻居邹娘来省城看儿子,她给我抱来一床厚实的碎花棉被,她说这床棉被是我父亲给我亲手做的。

      父亲会做棉被?我不信。邹娘看我不信,就翻开棉被让我看,她指着上面大针小线还有星星点点红色点说:“你仔细看看!这是你父亲做被时扎破了手指留下的。”邹娘还说,我父亲为了给我做这床被,亮了一宿的灯。第二天一早就来敲她家门,让她帮忙把这床被捎给我。父亲说,天气冷了,我母亲给我做的薄被不暖和了,他特意买了新棉花,学着做了这床厚实的棉被。

      晚上睡觉,我盖着父亲做的暖暖的被子,心里很不好受,我偷偷地哭了半宿。

      邹娘来省城儿子家是接她孙子回承德过年的。邹娘劝我说,眼看过年了,我哥都回家了,让我也回家过年。她让我考虑一下,如果我回去正好坐她儿子的顺风车。

      妈都没了,回家过不过年对我也没啥意义。但学校同学已经走光,宿舍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显得很空旷。我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和邹娘一起回了承德。

      腊月二十八那天,我回了承德家里。父亲看我回来了,高兴极了,他拿出冰箱里所有的好吃的摆在桌上让我吃。他又去了厨房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摆在桌上。父亲过分讨好和卑微,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吃饭时,我把母亲遗像摆在桌上,让气氛变得分外尴尬。我一边吃饭一边数落父亲的种种不是,对母亲的不好。对于我的数落,父亲一直保持沉默,他低着头双肩耸动。我怒斥他:“这会你知道难过了,知道流泪了?当初你干什么去了!”我紧紧把母亲遗像抱在怀中,大声哭起来。最后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掀翻了桌子,一赌气跑出家门。

      外面雪花飘飘,只穿了一件毛衣的我跑向母亲墓地,我跪坐在母亲墓前冻得瑟瑟发抖。不知啥时父亲站在我的身后,他把羽绒大衣披在我的身上,一句话也没说。哥和邹娘赶来了,把我劝回了家。

      勉强在家过完年,我提前回了学校。回学校那天,父亲给我装了一兜子我爱吃的东西,他和哥一起给我送到车站。上车一刻,父亲嘴唇蠕动说了句:“闺女,我知道你妈的去世,你恨我。这点我也深深自责。唉!如果以前我对你妈多一些关心,早点带她去医院检查,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如果我那天要是不在外地出差,兴许你妈就不会……”父亲说不下去了,把脸转了过去。

      是啊,那天正是周末,父亲本该在家休息的日子,他却远在佳木斯搞外调,给别人做嫁衣。那天还是邹娘发现母亲不对劲,把母亲送进了医院,给母亲办理了住院手续,一切费用都是邹娘给掏的。当时母亲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一切签字手续也是邹娘做主给办理的。那天也不凑巧正赶上是周末,那家医院也属于小医院,医院库存没有和母亲相配的血浆,等从外医院调来血浆和蛋白,母亲就已经没有了呼吸。因此也有些耽误了……

      听着父亲自责的话,我心里也是酸酸的。如果我那天没在外地和同学游玩,母亲给我打电话我就能及时接到,就会第一时间赶回承德救助母亲。但巧合的是,外地信号不好,母亲几个求助电话我都没有接到。我何尝没有责任呀!我有些理解了父亲。我抬起手为父亲拭去眼角的泪水,突然发现,不到五十岁年龄的父亲,仿佛一夜间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父亲以往的一头青丝,全变成了花白的乱草,他瘦弱的身躯柔弱得如稻草……顿时,我心中五味杂陈,眼泪“哗”地一下流了出来。心里有许多愧疚,想对父亲说,但我还是终究没有说出口。车启动一刻,父亲对我挥着手喊道:“闺女呀!学习忙你不用总回来,只要有空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就好呀!”

      回学校后,我执意不花父亲给拿的钱,我开始半工半读。我兼职了一份小吃的前台点餐,还给一个初中生的学生补习英语。

      在此期间,父亲也打过几次电话,有几次我忙没有接到,还有几次我都以忙为借口没等他说啥我就给挂了。

      五月份的一天,我正在和几个男同学在学校操场打篮球。邹娘给我打来电话说,我父亲住进了医院。如果我赶回去晚了,有可能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那一刻,我没有了以往的任性,匆忙赶回了家。在老爸弥留之际,我见了他最后一面。他见到我一刻,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欣慰地笑了说:“我闺女终于回家看我了,我太高兴了!”

      然后,他把枕边的手机打开,给我拨了号,等我接了之后,他对着电话有气无力地喊道:“闺女!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再忙没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接我电话就好。知道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然后他把哥叫到他床前哽咽地说:“大军呀,以后家里就剩下你和妹妹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她。你妹妹性格刚烈,凡事要依着她。要保护好妹妹,让她学业有成,毕业之后让她做一个好医生。”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哽咽地说:“你妈去世,我确实有责任。我身为一个丈夫却没有尽到当丈夫的责任。我内疚呀!我是男人家里的顶梁柱,本以为我玩命工作,以后家里条件好了,我就不让你妈出去工作了,能像你奶奶一样在家享福。可是,我却忽视了对你妈妈的关心,我对不起她呀!等我到了那边,我一定好好陪着她,不再让她出去受累工作了。”

      父亲随后还费力地抬起头,从自己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两个卡,递到我的手里。告诉我其中一个卡是他的工资卡,另一个是他平时工作之余打零工,写文章挣的钱。他一直都给我攒着,没舍得花,让我用做以后的上学生活费。

      父亲走了,走在阳光明媚的五月。五月的天应该是精彩的,而却因为父亲的离去变得毫无生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父亲出殡那天,我哭诉自己的不孝,哭得死去活来,但怎么哭诉父亲也听不见了。人往往是这样,拥有时不懂得珍惜,而失去了却追悔莫及。

      父亲去世后,家里只剩下了我和哥,本不想再继续上学深造的我,经过反复思想挣扎,为了不辜负父母对我的期望回了学校。临去上学前,我把父亲的手机充满电,埋在了他的墓地。去了学校后,闲暇时,我会给父亲拨拨电话,尽管那边永远也不会有人接听了,但我也会对着电话自言自语,告诉父亲,我一切安好,无需惦念!

      父亲去世后的一个雨天,我在学校不远处,看见前面一个没带雨具的男人,背影像极了那年给我来学校送饺子和热宝父亲,正要上公交车。顿时我心跳加速,明知不可能,但我还是身不由己紧跑几步一把拉住了他……

      耳边响着龙应台说的: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的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此刻,我的泪如雨下!

      几年后,我完成了学业,并如愿去了一家三甲医院当了一名医生。那天我和哥去了父母墓地,在墓前,我特意给父亲拨了电话,告诉他,我和哥一切都好!我已经完成了学业,回了承德,做了一名他和母亲期待的好医生。然后我对他说:“老爸呀,如果想我了就给我挂个电话,无论我再忙,也不会不接你电话了!”

      风使劲地吹,仿佛在代替父亲回应我。告诉我,我父亲的爱一直都在!

    【审核人:站长】

        标题:【晓荷·暖】父爱无声(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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