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夜深，十一点了，老公还没有回家，刘秀清在房间里坐卧不安。呼呼的风声不断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她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面的世界。窗外黑魆魆的，在灯光的照射下，能看得清纷纷扬扬的大雪，像鹅毛一般飞扬着，旋转着，飘洒着。她想起了女儿出生的那天，她在老公的搀扶下，挺着大肚子，向着医院的方向走去。她作出急匆匆的样子，但依然是缓慢地前行，无法走快呀。原本是想坐在自家的自行车上，让老公载着她去的，没想到一觉醒来，下楼去洗漱，发现摆在楼梯转弯处的车不见了。她赶紧大叫一声，让老公去找，结果，老公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都没找着。刘秀清气得大骂那个狗贼真是缺德，骂着骂着肚子忽然疼痛起来。老公李永平急了，估计老婆快要生了，赶紧搀着她向医院住院部走去。
一路上，风在呼啸，雪在漫卷，踩在雪地上嘎查嘎查地响。那时，没有人力三轮车可以叫来，更没有滴滴小车可以网约，只能靠自行车，现在没车了，只有靠11路公交车——走路了。好在一路上秀清的肚子没有再痛，他们平安地走进了住院部，挂了号，住进了病房里。到了下午，秀清的肚子又开始疼痛起来，而且越来越加剧。李永平在产房外的走廊上焦急地走来走去，他听到妻子的叫声断断续续，有时大有时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丝毫没有胃口，焦急等待新的生命诞生。大约八点钟的时候，忽然里面又响起了妻子的叫声，非常的大，非常的凄厉，李永平焦虑不安，想进产房看看，但被护士拦住了。他只好出来，继续在走廊里徘徊。将近十点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孩子哇哇的哭声，妈妈出来报喜，一脸的喜悦：“是个儿子!”不一会儿，小妹出来纠错了：“妈妈刚才没看清，是个女儿，千金大小姐!”听了妈妈的话，才刚高兴一会儿，听了小妹的话，犹如冷水浇头，浑身凉透了，我是独生子啊，下面三个妹妹，真想一个儿子呀。但看到护士抱过来的女娃儿的脸，虽然皱皮巴巴的，但也挺可爱的，刚才满心的沮丧也就烟消云散了。整个夜晚他在单独的病房里认认真真照顾着两个女人。
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老公对自己和女儿的关爱，秀清心里满满的是甜蜜和幸福。因为自己没有固定的工作，老公是个教书匠，收入不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忽然有一天，有朋友来叫自己做直销，她就去参加了，老公业余也来帮忙，跟着她一起拉人头发展下线销售产品。老公经常出去宴请发展的对象，弄得半夜回家。这不，这都十一点了，还不见院子里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秀清的心情就跟这黑魆魆的夜色一样低沉，像呼呼响的风声一样焦躁。
忽然，她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走进了学校宿舍的院子里。她赶紧打开房间大门，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呼呼的寒风猛烈地扑面而来，袭击的气势犹如猛虎一般。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很快稳定住了脚步，快速跑过去扶住了那个快要摔倒的身子。哇，一股子酒气，一头的白雪，一身的泥浆，整个呢子大衣都沾满了。秀清心想，一定是摔了几次跤，她心里犹豫了那么几秒钟，但很快回过神来，架起永平的左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以左手抓紧他的左腕，右臂揽住他的身子，一步一步把他往家里扶去。整个院子的人都在家里没人出来，虽然有几扇窗户是亮着的，但没有见人开门出来。指望不上别人了，秀清吃力地把永平扶进了房间，让他在写字台前的靠背椅上坐下，脱了那件尽是泥污的大衣。她去厨房倒了一盆热水打湿毛巾，给永平擦了一把脸。然后又去倒了一杯水，放上蜂蜜，让永平喝了下去。
一会儿，永平抬起了头看着秀清，笑了笑说：“我没喝醉呢!”秀清皱了一下眉头，说：“都这个样子了，还没喝醉。到底喝了多少?”永平说：“两人一瓶红星二锅头!”秀清哇一声叫出来;“半斤二锅头!你俩也忒猛了!”永平说：“两人都很高兴呀，加上点的菜又好吃开胃，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秀清说：“啥事高兴?这么不要命地喝?”永平说：“这个月业绩好啊，志成发展了七八个下线，每个人都销售了五六千元的产品呢!”秀清一听，也马上绽放了灿烂的笑容，说：“志成真厉害呀，加上我们另外几个下线的业绩，我们自己的业绩，这个月确实战绩辉煌呀!值得庆贺!就你俩喝?”永平点点头。秀清摇了摇头，说：“再高兴，也不能喝那么多呀!醉酒伤身呀!”永平笑了笑说：“人一高兴，不知不觉酒喝多了!现在生活艰难，挣钱不容易呀!再说，我请的是最得力的下线，没有他的努力，没有我俩的精诚合作，就没有今天的成就啊!”秀清点点头，说：“下次不能喝那么多!挣钱是很重要，但保重身体更重要哦!”永平说：“下次一定注意!”他一把抓过秀清的双手紧紧握住，久久看着秀清俊俏的脸，深情地说;“为了你和女儿，为了咱们幸福的未来，我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呀!”秀清的泪水夺眶而出，一下扑在永平的怀里，静静地听着那颗心怦咚怦咚的跳动声。
秀清扶着永平上了床去睡，自己去到外面客厅把房间大门关好，望着窗外还在潇潇洒洒飞扬的雪花，忽然想起了唐代诗人刘长卿的一首诗：“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虽说现在她既没看到苍山，也没听到犬吠，但却是真真实实迎来了风雪夜归人!
现在，刘秀清一想起那天夜晚风雪夜归人的情景，心里真是有说不出来的苦楚和辛酸。虽然过去了很多年，现在调到广州工作已经快20年了，通过夫妻两个奋力打拼，生活的状况有了很大改善，但一想起生活的不容易，挣钱的艰难，总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