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何不醉一起吃饭的人此时都脚底下抹油——溜了,只剩下何不醉孤零零地在接待一顿大大小小的拳头雨。
拳头雨快若闪电,疾如星火,着实猛烈!
“快住手!再不住手,脑袋就要开瓢了,脑浆就要外泄了!”饭店老板厉声喝止。
年轻人看样子还不解气,咚咚、啪啪之声依然延续了好一会,才戛然而止。
何不醉被打得鼻青眼肿,遍体鳞伤,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要说高黑手下手也真够狠、够猛、够重的,那是把何不醉一个劲往死里整啊。可见,高书记在这个年轻人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年轻人施展了一顿疾风骤雨般的拳脚后,结完餐费,负怒而去。
饭店老板自言自语、捶胸顿足道:“太凶狠了!太血腥了!我的餐具残废了,我的损失太大了!”
第二天清晨,村委会主任宣传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地来到成名家。
“成书记,你有没有听说,昨天何不醉在镇上一家饭馆用餐,被高书记的侄子高黑手给出手重伤致残了,整个脸肿得像个水蜜桃似的,眼睛肿得像个灯泡似的,浑身也是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好皮肤。你知道吗?”村委会主任宣传(不久前,在成名的极力推荐下,后经过镇党委政府组织部门相关人员考核,宣传被任用为蓝岭村村委会主任)说出了这样一件令人震心惊胆的事。
“能有这样的事?太意外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成名感到很吃惊,因为这是蓝岭村有史以来第一次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
“我也是刚从医院的一个侄女那里得知的。”
宣传有个侄女宣嘉丽在镇卫生院做护士。
“哦?这事我一点不知道,现在何不醉人呢?”
“正躺在镇卫生院的病床上打点滴消炎退肿呢。估计没有十天半月下不了地。我们赶快过去探望一下吧!”
“听说是被谁拳脚的吗?又是因何事而引起的呢?”
“听说是被高书记的侄子出手致伤的。突发事情的缘由大概是因去年掼蛋比赛引起的。具体内情我也不清楚。”
“怪我疏忽大意了,没有安排人继续跟踪、监视他。”
“是啊,去年我们蓝岭村水泥路开张营业,高书记专门前来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要不是三猴子拦着,何不醉当着高书记的面说出我们在掼蛋比赛中故意放水的话,那他情何以堪,以后还能来我们蓝岭村指导工作吗?”
“这事我也听三猴子说了。我还听说,为了去年掼蛋比赛的事,白丘村包公正的家他都快成他三天两头的打卡地了。他每次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去的——打听去年擂台掼蛋比赛中,我们有没有故意放水。”
“哦,有这事?”
“擂台比酒真相暴露,村民们冷嘲热讽,他现在非常痛恨村里人。”
“他一心想找机会报复蓝岭村的人。”
“所以他嘴上就没把门的了。这下倒好,成重症监护了。”
“这事要商量着解决,高书记咱得罪不起。他现在就是我们蓝岭村的一尊菩萨,我们要毕恭毕敬地捧着、供着才行。我们村以后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高书记为我们解决呢。”宣传心事重重地说。
“村旅游度假村的开发,村四星级宾馆的建造,村万亩农田的平整、修路,瓶盖厂的用地,面粉加工厂的改造等等,现在都八字未见一撇,更谈不上一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让何不醉给祸害耽误了。何不醉现在是我们村的困难户,我们不能放任不管。作为蓝岭村的村民,一个都不能丢下来,不然我们怎么对得起他年老体迈 的双亲。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这个何不醉可气又可恨,简直就是我们蓝岭村的扫帚星啊!”
“现在说这些气话还有何用?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们就谨慎妥善处理吧。遇上了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我们再多的声也只能忍着,再多的气也只能吞着了。我们兵分三路,我去医院,你去高书记那儿探探口风,叫上四狗子去昨天何不醉吃饭的饭馆打听打听情况,看看何不醉昨天吃饭时究竟都说了哪些不该说的话。”
“好的!我们分头行动。”
成名开上了那辆刚买来的二手桑塔纳来到镇医院,途中他在农贸市场买了一些苹果、香蕉、橘子等水果。
“该枪冲(地方骂人的话)的,成书记来看望你了。你能把眼睛睁开吗?”
何不醉的母亲分明在生气。
“他的病情现在如何?”成名关切询问着。
“神志有些不清醒,醒来尽说些胡话,估计大脑招致拳脚了。”
说话声惊醒了病床上的何不醉,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并做了一个引体上升的动作。他想努力坐起来。
“成——书记,你怎么——来了?”何不醉艰难地从嘴巴里吐出这句不清不楚的话。
“成书记怎么来了,还不是你请来的吗?成书记整天为村子里的大事小事忙得屁股不沾板凳。你倒好,尽添乱!看你以后怎么在蓝岭村立足,我们这两张老脸又往哪搁。”
“表婶,您消消气,谁能没有个错呢?就看何不醉以后能否知错就改了。”
“你要有成书记一半懂事,何家也算有福了。”
“成书记——你放心!等我——病好以后,一定去政府——大院高书记——那儿闹个——鸡犬不宁。”
“你还继续闹啊!你这张破嘴为你带来这么大的灾难,还不够教训吗?以后可要关好嘴巴这扇门啦,不然更大的祸在等着你。”
“成书记——那我该——怎么办?“
“把眼前的苦吃了,把痛忍了,把气咽了,把说出的话统统收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啊!”
“你都能打听到我掼蛋放水了,就没有本事‘收水’吗?”
何不醉半天没言语,只是面部的表情似乎呈现出了羞愧之色。
“你好好养伤,我过几天再来看你。等你病好了以后,该为蓝岭村做点贡献了。”
“让我——想想怎么——为蓝岭村——做贡献。”
何不醉看来确实是遇到语言障碍了,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做贡献的事情多的是,就看你的行动了。”
成名说完,离开了卫生院。
“宣传啊,村委会那么多千头万绪的事等着你去处理,跑我这来干什么!你是为昨天饭馆的事来的吧!这是我的家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何不醉的话影响不到我对蓝岭村各项工作的部署、推进和落实。别操心了,回去安心做你手头上的事情吧!”
宣传吃了颗定心丸。
“廖老板,您能给我说说昨天中午饭馆发生的事情吗?”四狗子向饭馆廖大龙了解一些情况。
“具体我也不清楚,大概就是那个姓何的说了一些对高书记不恭不敬的话。那个年轻人可能是高书记的侄子,气不过,就把姓何的给胖扁了一顿。大概就是这个情况。”
“你从黄土镇跑到黑土镇打人,显能耐、显威风了是吧!我有何气要你替我出?小娃娃之见识!你的气是出了,可我以后怎么面对蓝岭村的乡亲父老?这事若是张扬出去,说我高书记有一个辣手狠心的侄子,以后我又如何面对黑土镇的广大干群?抽时间去黑土镇卫生院看望一下那个何不醉,顺便带些礼品,不能空着手去。”高书记第一次语气沉重地斥责他的侄子高黑手。
“叔叔教训的是!我这就赶过去赔礼道歉。”
次日上午,高黑手带着刚买来的新鲜水果匆匆赶到黑土镇卫生院,向何不醉表示出了诚挚的歉意。
何不醉愉快地接受了。
“您是办公室主任小刘同志吧!”何不醉神志清醒了。
“是的!我是受高书记的委托,专程来看望您的。我们有做不到的地方,请您多担待。”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说的那些话,你们就当我放了一连串的臭屁吧。请你回去带我向高书记问声好!等我病好了,我亲自去向高书记表示歉意,并恳请谅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日后的前景,光明着呢!”
何不醉长嘘了一口气,心里犹如窗外湛蓝如洗的天空一样格外晴朗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