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理的花姐
多年以后,我仍能很清晰地回想起在大理遇到的那个风尘女子。
是她坚定了我理想,让我学会了坚强,也让我懂得了自强。一个风尘女子的教导,成为我生活的信念,也是这种信念,支撑着我残破的梦想,让我有了独立的品格。
&我对胖人有好感
我一路哭嚎,一路泪飙。就这么沿着公路往前走。
那时的我完全没有了对自己的担心,也感觉不到肚子饿,也不怕有个狼或老虎之类的,蹿出来吃了我。反正就这么哭着往前走。
几辆小汽车飞快地从我身旁驶过,轮胎轧过地面,发出与柏油路面撕扯的声音。
这些声音没能盖过我的嚎哭。
这些车也都没有停下来。
没有人会探究一个少年孤独行走在路上,也不会有人留意他边走边哭的情况。
我知道,一个独自嚎哭着在荒郊野外赶路的少年的行为,与他们毫无关系。能坐得上小汽车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即使我死在路中间,他们也会像躲避一块石头一样绕行开去。世态人情就是这样,如果一件事和他没有利害关系,人们总是唯恐躲之不及的。
但这也不是绝对的。
身处高位养尊处优的人们不理会我,那些和我一样贫寒低微的人,他们总是有怜悯之心的。并且容易被触动。
就在我依然这么呜呜呜地嚎哭着往前赶路时,一辆大货车在我身边减慢了速度。车门打开,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探出半个身子说:“喂,小孩,你去哪里?”
我侧眼看了她一眼,并未搭话,还是向前走。
吱——,长长的刺耳声中,卡车停住了。那个女人下车,拉住我的手说:“上来吧,我们捎你一段。”
我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就那么地听话,乖乖地上了她的车,坐在她身边,也止住了哭声。
“小伙子,你怎么了?”
“你是哪儿的?”
“你要去哪里?”
这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和善而又关切地问我。可是我这一路的哭嚎,弄得脑袋发胀,虽说止住了哭声,但依旧哽咽,说不出话来。
看我一抽一抽地说不出话,她便不再多问,拿出瓶装水和面包塞到我手里,示意我吃点东西。
我泪眼婆娑地看了她一眼,头一歪,倒在她怀里。
你看看,我是哭得多么伤心,竟然把自己都给哭晕了。
这一次我醒来时,天已黑透。我躺在卧铺上,汽车还在呜呜呜地有节奏地轰响着。爬起身一看,只有卡车大灯射出的两束光柱傻楞楞地照着前方如墨的黑暗。原来开车的那个男人不见了,胖女人此时正握着方向盘,像个指挥若定的将军一样,气宇轩昂。
“你醒啦?”她问。
“那个叔叔呢?”我指原来的司机。
这个女人也不答话,而是抽出一支烟点上,这才指了指车顶。
我抬头一看,原来这车有两层卧铺。我躺在下层。那个司机叔叔现在肯定是在上面的卧铺上。
胖女人要我坐到前面的座位上,陪她说说话,说这样她就不困了。我顺从地坐过去,开始了我对她的第一句问话:“怎么是你开车?”
“怎么?女人就不能开车啦?上面这个猪啊,是我老公。他还是我徒弟呢!你说说,女人还能不能开车?”
我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
她肯定没看见。但她好像感觉到了,伸手在我头上搓了几下。“唉,都是为了生活啊!我要是个国家干部,整天能坐在干净的办公室里就拿钱,谁还一年都绑在这车轱辘上啊!”
我没说什么,冲她报以微笑。
“你家在哪里?怎么会在这荒山野岭里跑?”她连着问了好几次。
她这么连着发问,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抬手抹泪。
“不许哭!”这个胖女人突然一声断喝,“一个男人家,动不动就掉眼泪。我烦得就是这个。”
她这一声喝,果然止住了我的悲伤和眼泪,也唤醒了在上铺睡觉的那个男人。“怎么了?乖老婆。”
“没你事,接着睡你的。”
“到哪儿了?”那个男的又问。
“马上到临沧了。”
“哎呀,好快呀!卸完车,先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再喝一瓶,好好睡一觉!”这个男人说着还叭叽了几下嘴,像是尝到了美味,正在入神地享受。
“到了再说吧。也不知今晚能不能卸车。唉,也不知咱们那个挨刀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在学校搞对象,又出去拿刀砍人了。真叫人不省心啊。”
“你就好好开你的车吧。要是有事,老师能不给打电话么?”
“哼,那老师!还怕花他电话费呢!看到这孩子哭,我这心里就乱。下来,你来开。”
胖女人稳稳地停下车,那个男人又驾车向前驶去。胖女人再次将关切的目光投向我,沉默一会后,问我:“你多大了?”
“十五。”我回答。
“和我家的同岁。你上高中了吧?”
“刚上高一。”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又重复以前的问题了。
“我被人骗到了这里。他说来这里挣钱,其实是干犯法的事。我不干,就偷偷跑出来了。”这次我没掉眼泪。我从她关切的目光中感觉得到,她的目光是和善和友爱的。当然,她肯定也不会是人贩子。所以我的胆子也就大了一点。
“那你去哪里?”
“我不知道。回家吧。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走,只是从地图上看到要往北走。所以我想先去大理。”
“哦。这样啊。”胖女人听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达临沧后的当晚,胖女人打了好多电话,在得知今晚不能卸车的确切信息后,只好将车停在那个货场里,交了停车费,带我住进一家宾馆。在登记入住时,宾馆的服务员要我的身份证,这时胖女人就大咧咧地说“是我儿子,要什么身份证,登一个房间好啦。”
那一刻,一股暖流涌上我心头。
住进宾馆后,胖女人的电话就没消停过。从我去洗澡到洗完出来,再到他丈夫进去洗,她一直在打电话。她的电话打没电了,又拿起她丈夫的电话打。
其实她打电话的内容,也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满脸堆笑地给客户打电话联系货源,再说些奉承讨好的话;也一脸严肃地往家里打电话,让两个孩子轮流接电话(貌似她还有个女儿),听取两个孩子的学习成绩汇报,并严厉训斥儿子的行为,也夸奖另一个;她好像还给邻居们打电话,要他们帮忙照看一下自己的孩子,公公婆婆年龄大了,容易让两个小兔崽子忽悠,容易惯着他们,等等。
打完了这一通电话,她才去洗澡。在卫生间里,还不停地给她丈夫交待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让他拿笔记下来。
我真的很佩服这个女人。比我们校长强千万倍。你看人家打电话落实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还有训斥孩子时的严厉口吻和条分缕析的谆谆教诲,我校师尊们可是无人望其项背。
出浴后的胖女人换上一身西装短裙的套装后,显得特别有风韵。她将头发像我母亲那样挽在脑后,涂了红色的指甲油,套上金手镯金戒指,在一个非常别致的手包中塞了一沓钱,换上黑色皮鞋黑色丝袜,领我们去吃饭。
当然,她这种装束打扮,也不会去那种低档的饭店,而是去了一个有四位迎宾小姐守候着门厅的饭店,从容而优雅地看着菜单点菜,还斟酒与她丈夫对饮。
“你个娃儿,就不要喝白酒了,喝点饮料就可以了。”她这么说着,连连喝酒,那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分外好看。
那天她点的什么菜,我叫不上名字,只知道非常好吃。所以我在原形毕露地一顿狂吃后,回到宾馆像木头倒地一样倒在床上。
半夜醒来,觉得口渴,想去倒水喝,又怕惊扰了他们夫妇,就想忍忍吧。这时听到他们正在悄悄说话。我担心他们是在商量将我卖了。对一个陌生人这样好吃好喝地照顾,不能不让人起疑。天下哪有那么多好人。1234567 >> 审核编辑:西部井水 推荐:西部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