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花(小小说)
高山上的积雪融化了,白杨树长出了尖尖的芽,我坐在砖瓦结构的小屋的屋檐下,望着门外宁静的山中的青松树上的凌条子,慢悠悠地哗啦,哗啦地掉下,山梁上凹陷地小沟,雪水情悠悠淌下,心里幻想着开春了,我该走了,我得去打工挣钱,我的家不能靠那一亩三分田天地过下去了。
父亲不说话,一直抽他的旱烟,母亲絮絮叨叨地说:“出门在外要小心,注意自己身体,该回来看一看的时候还是要回来的,小秋还没过门,我们也不好老是叫唤人家,我这就帮你收拾行李。”
我站起来帮母亲收拾,小秋笑嘻嘻地端着一盆小花进门说:“要走了,也不说一声,婶婶,别忙乎了,我都为他打点好了。”说完转身对我说:“走,上我家去。”父亲瞅了我一眼说:“还不快去!”
我跟上小秋说:“你那是什么花?看花朵的颜色和形状都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它的花瓣细长而柔软,颜色是那种淡黄棕色至淡黄褐色,就像被岁月侵蚀后的旧纸颜色。”
小秋瞪了我一眼说:“这叫苦情花,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小秋说:“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不要向苦情花的男主人,一去不返。”
“什么一去不返。”
小秋又瞪了我一眼说:“奶奶说的,我告诉你。”
“好吧,你说说,我这个老实人很听话的。”
小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我们村里曾经有一对年轻的恋人,男孩阿聪,女孩叫阿春。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苦情花下许下了一生的誓言。那时候,苦情花还只是一株小小的幼苗,嫩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他们的爱情而欢呼。
阿聪与阿春出生在我们村的小户人家。阿聪的家靠近我们村的北面,他家的房子是用木头搭建的,虽然简陋但却十分温馨。阿聪的父母都是勤劳善良的人,父亲以编竹篮为生,每天清晨都会早早地出门,傍晚时分带着满满的面容回到家中。母亲则操持着家中的一切事务,她擅长针线活,常常会把家里破旧的衣物缝补得如同新的一般。
阿春的家在我们村的西南边,她的父亲是一位货郎,在集市上经营着一个小小的摊位,售卖着自家制作的手工艺品。母亲是一位温柔娴静的女子,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会教阿春一些女红和打席子的技巧。
阿聪与阿春的相识是在街子上。那天,阿聪跟着父亲去上街,阿春则跟着父母在街子售卖手工艺品。阿聪不小心撞到了阿春的摊位,手工艺品散落一地。阿聪满脸通红地道歉,阿春却笑着说没关系。
从那以后,他们便成了相识。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春走出闺房,走到田间地头,走到阿聪的身边,他们的感情不断往上升温。
他们在那株苦情花下许下誓言的那天,阳光正好。苦情花的幼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生机勃勃。阿聪与阿春手牵着手站在花前,阿聪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用草编织的戒指,轻轻地戴在阿春的手指上。他看着阿春的眼睛,深情地说:‘阿春,你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女孩,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守护你。’
阿春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回应道:‘阿聪,我也会永远陪伴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周围的空气变得甜蜜起来,微风轻轻吹过,苦情花的幼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的爱情见证。
阿聪为了给阿春更好的生活,决定外出闯荡。离别那天,阿春在苦情花下送别阿聪,她的眼中饱含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阿聪紧紧握着阿春的手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在这苦情花盛开的时候成亲。’
阿聪之所以决定外出闯荡,是因为他看到了我们村的局限性。我们村虽然宁静祥和,但经济发展缓慢,人们的生活水平也不高。阿聪想要改变自己和阿春的命运,他渴望给阿春一个富足、幸福的生活。他听说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机遇,大城市里有各种各样的工作可以做,只要肯努力,就能赚到大钱。
离别那天的场景令人心碎。清晨的阳光洒在田地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温暖。苦情花的幼苗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悲伤,叶子不再像往常那样欢快地摇曳。阿春早早地来到了那田地间,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裙子,那是阿聪最喜欢的颜色。她的眼睛微微红肿,显然是昨晚哭过。阿聪背着简单的行囊,他的眼神中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阿春的不舍。
阿聪紧紧握着阿春的手,他能感觉到阿春的手在微微颤抖。阿春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阿聪心中满是愧疚,他轻声说:‘阿春,我知道这一走对你不公平,但我真的想让我们的未来更美好。我一定会回来的,你要相信我。’
阿春点了点头,她挤出一丝微笑说:‘阿聪,我会等你的,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阿聪最后看了一眼阿春,然后转身大步离开。阿春站在苦情花下,一直看着阿聪的背影消失在我们村的天尽头,这时,一滴泪水才缓缓地从她的眼角滑落。
阿聪走后,阿春每天都会到苦情花旁,为它浇水、施肥,静静地诉说着对阿聪的思念。日子一天天过去,苦情花渐渐长大,长出了细长而弯曲的花骨朵。
阿春的生活变得单调而孤独。每天清晨,她会先到街上帮父亲的忙,然后就匆匆赶回家,拿上水桶和肥料去田地里。她对待苦情花就像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一样。她小心翼翼地为苦情花浇水,看着水慢慢地渗透进土壤,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思念传递给远方的阿聪。施肥的时候,她会轻轻地把肥料撒在花的根部,嘴里还念叨着:‘苦情花啊苦情花,你要快快长大,等阿聪回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在你盛开的花下成亲了。’
时间久了,苦情花的变化让阿春既欣喜又担忧。欣喜的是,苦情花的成长意味着离阿聪回来的日子可能越来越近了;担忧的是,阿聪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他到底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呢?阿春常常坐在苦情花旁,回忆着她和阿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他们一起在小河边的情景,阿聪总是能抓到鱼,采到花,一脸得意地向她炫耀,轻轻把鱼放到她身边,为她戴上花;她也想起他们一起在山坡上看日落的画面,阿聪会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说一些温柔的情话。这些回忆成为了阿春在孤独日子里的慰藉。多年过去了,阿聪却音信全无。阿春四处打听,却只得到一些模糊的消息。有人说阿聪在外面遭遇了意外,也有人说他已经另娶他人。阿春不愿意相信这些,可心中的担忧和痛苦却与日俱增。
几年间,阿春从未停止过寻找阿聪的消息。她向每一个从外面回来的打工人打听,向路过的商旅询问。她甚至写了很多封信,寄往她认为阿聪可能去的地方,但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那些模糊的消息像一根根刺,扎在阿春的心上。有人说在一个遥远的城市里,看到一个长得很像阿聪的人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生死未卜。阿春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昏了过去。她无法想象阿聪遭受这样的痛苦。也有人说,在一个繁华的都市里,看到阿聪身边跟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他们举止亲密,看起来就像一对夫妻。阿春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她觉得阿聪不会背叛他们的爱情。
阿春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矛盾和痛苦之中。她一方面安慰自己,那些消息可能都是假的,阿聪一定会回来的;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去想那些消息可能是真的,阿聪是不是真的已经忘记了她。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她的笑容越来越少,身体也变得越来越消瘦。她问过阿聪的家人,他们心里也着急,他们却一点也不知道。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苦情花盛开了。那淡黄棕色至淡黄褐色的花朵,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凄美。阿春冒雨跑到苦情花下,她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她对着苦情花哭诉着:‘阿聪,你在哪里?你忘了我们的誓言吗?’
那个夜晚,狂风呼啸,大雨倾盆而下。阿春独自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突然,她听到了外面传来的风声中夹杂着一种熟悉的声音,那是苦情花在风雨中的摇曳声。阿春猛地坐了起来,她顾不上穿上外衣,就冲进了风雨之中。
通往田间地头的道路泥泞不堪,阿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雨水很快就湿透了她的衣服。当她来到苦情花前时,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苦情花在风雨中盛开着,花朵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但依然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气。阿春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扑到苦情花下,跪坐在地上。
她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她对着苦情花哭诉着:‘阿聪,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我们的誓言你都忘记了吗?’她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凄凉,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和她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雨水,哪里是泪水。她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和无助。
阿春的身体越来越差。她依然每天守着苦情花,那是她与阿聪最后的联系。直到有一天,阿春静静地倒在了苦情花下,脸上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阿春的身体在经历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后,就像是失去了支撑的花朵一样,迅速地枯萎。她每天还是会去苦情花旁,但是她的步伐变得越来越缓慢,眼神也越来越空洞。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精心地照顾苦情花,只是静静地坐在花下,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和痛苦之中。
她的父母非常担心她,他们试图劝阿春放弃,重新开始生活。但是阿春却摇了摇头,她说她的生命已经和苦情花、和阿聪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她每天靠着对阿聪的思念和回忆支撑着自己,她的身体越来越消瘦,脸色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阿春像往常一样来到苦情花下。她坐在花旁,静静地看着苦情花。突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慢慢地倒在了苦情花下。她的灵魂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息,她终于可以摆脱那些痛苦和思念的折磨了。
而那株苦情花,依旧在田地里静静地生长着。每年花开的时候,似乎都在诉说着这段苦情的故事,让每一个听闻的人都不禁为之叹息。
阿春去世后,我们村的人们都为她感到惋惜。他们把阿春葬在了小镇的公墓里,在她的墓前种满了她生前最爱的花朵。而那一片田地里的苦情花,依然在每年的特定季节盛开。每当花开的时候,我们村的人们路过田地,都会忍不住停下来,看着那株苦情花。他们看到阿聪与阿春的爱情在花中重现,能感受到阿春那无尽的思念和痛苦。苦情花成为了我们村年轻一代爱情悲剧的象征,它让人们更加珍惜身边的爱情,也让人们对爱情的无奈和痛苦有了深深的理解。人们会把这个故事讲给下一代听,告诫他们爱情需要珍惜,同时也需要面对现实中的种种无奈。”
我傻傻地看着小秋说:“我不想做阿聪,到苦情花开,我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小秋看着我说道:“我就想告诉你,有一个现实版的阿春在等你,不管找不找得到钱,一个月你得打一次电话回来。”
“你的交代我会做到的。”
雪化了,风吹来却很冷,小秋将新毛衣让我穿上,将新鞋子套在我的叫上,提上她说路上用得到的东西说:“天气不好,晚了旅店不好找,早些走,你家里我会代管的,未过门不怕,我们已经领过证了,只差一顿酒席而已,都这么多年了,只要你不要在外面采野花就够了。”
我紧紧地拉着小秋的手说:“不会,我发誓。”
小秋莞尔一笑说:“傻瓜,我记住了,我等
小秋转过身,我撒开腿奔向汽车站。
我坐在汽车尾部的座位上,透过车窗,我看见老柳树再跑,小秋再跑。
城市的灯火辉煌,一个女人走上来对我说:“小哥,找工作吗?”
我点点头,她立马说:“跟我走,一天三百,干不干。”我想我遇到了好心人,对她说:“谢谢,我干。”
我跟她上了车,哦,车上有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我拼命地喊:“要下车,你们不能这样。”一个男人嘿嘿笑着说:“小伙子,一天三百块,有你的,不要做无谓挣扎了。”
我被拉进了小煤窑,一进去,就只知道人家喊我21号,我知道我出不去了,我死路一条。每当想了却自己生命的时候,便想起对小秋的承诺,望着暗淡的灯光,硬撑了下来。
有一天,我们一行十几个被带到一个敞亮的空间,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几个穿制服的警察,他们告诉我们,煤老板被抓了,我们可以回家了。至于工钱……
我欣喜若狂,摸摸已经破烂的口袋,身份证还在,我交给了警察做了登记,警察给了我三百块的路费说:“够吗?以后出门小心,树林子大得很,什么鸟都有,好自为之,走吧!”
走出白房子,计算一下,我的天,十年了,我身无分文,咋好意思回家,可不回又能怎么办?
回到了家的路上,很多人都不认识了,遇到伯伯家哥哥,他也没认出我,我喊他,他仔细打量好一会儿才告诉我,我的爹娘已经不在世了,小弟成家了,屋子里,小秋还在苦苦地支撑着。
苦情花开遍了我家的房前屋后,衣裳蓝楼的我唯唯诺诺,全身颤抖着,站在家门口。小秋走了出来,看见我,不但不嫌弃,奔跑到我的面前,楼住我的脖子,捶打着我的胸口说,哭泣道:“你死哪去了,等你等得好苦。”
“……”我无言以对。
小秋扑在我的怀里,苦笑道:“回来就好,咱哪儿也不去了,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