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霞城文化群赏读蓝水老师美文《十一假期故乡行》,文中提到了他的故乡茨营子北沟,一下子就打开了我的记忆闸门。
北沟我只去过一次,印象仅此一次,浅显而又深刻。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大约四五年级的时候。深秋的一天,村里的大孩子们,要去北沟撸杏树叶,我也跟着去了。
在那糠菜半年粮的年代,猪们的肚子也全靠野菜粗糠泔水充饥。夏天还好,田间地头,水渠河畔,曲曲菜、婆婆丁、捻捻转、燕儿衣、水萍花、刺儿菜……不管老嫩,焯熟了掺把糠,都是猪的食物。到了秋天,特别是深秋,秋收冬藏的时节,大田里的庄稼入仓了,也有了新的麸皮谷糠,可是舍不得给猪们吃净糠,就像人们自己舍不得吃净粮一样。可田间的野菜嫩草渐渐枯萎,杏树叶便成了不二之选的替代品。将尚未枯黄的杏树叶撸下,在开水锅里焯一下,然后沤在大缸里堆浸发酵,慢慢喂猪。一是可脱去杏树叶的苦涩改善口感,二是发酵后利于猪们消化吸收。
那天,我夹着一条粗布口袋,跟着几个大姐姐,趟过茨营子村北的黑河,一头扎进了北沟。因为,我家也养着一头猪,也没有余粮喂它。不知是品种使然,还是喂养不当,肯定的是营养不良,那头猪总不见长。都养了半年多了,还是瘦瘦小小的,我们便唤它叫“小猴”。到腊月根挨宰时,“小猴”毛重也才长到七八十斤,这是后话。
北沟地势并不开阔,两边的大山植被茂密,我们顺坡而上。现在想来,那时深秋的北沟,定是层林尽染,万山红遍,霜叶红于二月花。可那时的我们是没有这样的审美,也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我们的眼中只在捕捉那万紫千红中的一抹绿。因为,只有绿的杏树叶木质化还不严重,可以加工后喂猪。当然,小小的我,并不是心无旁骛,也会被偶然穿行而过的小蜥蜴,或在树上蹦跳的小松鼠所吸引。也会被高高的橡树上掉下的橡果所引诱,捡拾一把,揣在兜里,那半圆的橡果壳像释迦佛的发冠,那像半粒子弹头的橡果坚硬圆润,能把玩半个冬天。记得那时我们把这种树,叫菜呱嗒。
不知走了多少路,爬了几道梁,费了多大劲,我扛着半大口袋的杏树叶下山,往家走。天越来越黑,越来越冷,那口袋也越来越沉,步履维艰。就在我精疲力尽时,父亲牵着一头毛驴接我来了。
原来,在营业所工作的父亲,下班回家,见我还没回来,天也黑了,放心不下,便去村里跟生产队借了一头毛驴,过河去北沟接我。好在没费周折,在沟口我们相遇了。父亲忙接过那袋杏树叶放在地上,又把我抱起来放在驴背上骑着。正准备把那口袋也搭在驴背上,意外发生了。可能那驴嗅到了地上的青草味,也可能不想背负我这重物,也怪我小姑娘骑驴头一回没经验,也是那驴身上没抓手,只见那驴头一低,我便顺着它长长的驴脖,滑滑梯打出溜般滚落到了地上。人家是顺坡下驴,我倒好是顺驴下坡。好在有惊无险,这次父亲把粗布口袋放在驴背的前面,我骑在后面,双手把着口袋,稳妥安全,万无一失了,父亲才牵着驴,驮着我,在暮色沉沉中,走向村里,走回家里。
北沟,我只去过这一次,记忆也仅有这些,但今天回忆起来,还满满的温馨。那年,那秋,那山,那沟,还有那大半袋的杏树叶,还有父亲在暮色中的牵挂和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