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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宁静
  • 来源: 电脑原创
  • 发表于2024-11-19 11: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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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院子

      院子里只有风和胡须般的草、农具与柴火、巨石做成的磙子,还有零星偎在墙壁上的花的嘀咕。

      睡眠只在夜晚爬进院子每一个角落,它们在那儿很重、很庄严地躺下,和迟钝的黑暗一同躺下,和低矮的土墙与创造吱吱嘎嘎声音的风一同躺下。

      我们被墨水滴入巨大的墨水瓶子里。

      有院子是一种倨傲的奢侈,那是城市人经济丰厚的象征,却是乡村男人敞开的胸脯。院子里堆放成捆的木材,全是留级不用的杉树枝丫或者侏儒松树的残缺肋骨,有些骨瘤在树枝上冒出尖刺。它们的泥色、褐色、灰色、白色的表皮,有着去年甘菊掉出的白牙齿印痕,有着灰鸽子尾部细腻的纹路。

      院子地面坚硬,是那种压实的泥土地。我感觉院子的地面重重地压在我的脚趾上,院子把它的时间和某些不吭一声的温情放在我的眼睛深处,包括我离开时它冒水的挽留以及雪景下土质发动机似的热血声音。

      我喜欢听主见异常澎湃的父亲砍劈木柴的声音,它们在院子的上空坚实、狂野地蹦出,旋又把我的神经撕开,因为那种刀具与木质相互厮杀的声音里,具有保障过冬的稳妥储存,又有需求从树林里涌冒出来的汲取,更有刀刃狂风怒吼的、激烈的杀伐之气。我想大声说话,但是我的声音被闪光的劈柴声压成沙子,墙壁上的草茎在颤抖,仿佛铁寒的铜丝在震动中倔强地颤抖。

      此时院子空旷得如歌声一样,矮墙习惯了这些狠劲十足的声响,它们就在颤抖的空气里休息。我的记忆一半埋在院子里,一半埋在现在的鸽子房屋中。

      温馨的房子没有了云雾似的院子。

      我想院子。

      英俊的钢琴

      钢琴认为自己是英俊的,黑与白截然分明。音乐当然在适当时候就是一层雾气,往柔软的、透明的心脏玻璃上蒙去。可听不懂、悟不到钢琴声音的人,在无聊地触碰心思的信箱口,那儿天马行空,梦脱掉所有的衣服,包括在积雪里拼命赶路去上班的人群,他们的生活被埋进厚厚的积雪中——琴声显然解决不了挨饿,琴声只找舒适的家和嫩白的手指。

      面对音乐中建立的辽阔牧场,只有这时候我想向自然认输,向钢琴的琴键认输,向建设出音乐的细腻双手认输。我曾经爬过音乐的灌木丛,在那儿设置我少年的秘密,试着进入音乐的犁沟,可它们睡着了,像是一道道柔软的山丘,远处树木把树叶从山上扔下来,少年梦想的火车停住了。

      钢琴实则是伟大的,是可以制造享受给所有认识它、抚爱它的耳朵。它造就了无数人,即他们的身体每天接受它的服务与考验,但它选择了放肆性的灵魂,选择肯花费精力与时间的人。对有意忘在音盲箱子中的一大群人,钢琴总是沉默不语,即便红色的音流干扰宁静的天空,它还是完全忘记自己如何去伸出他们的手掌,帮他们捧出可爱的花来。

      钢琴从来不会突然消失,它那么喜欢蹲在漂亮的房子里,如一头休憩的非洲雄狮。音乐的毛孔很小,只对摒弃掉沉重运气的人绽开。使点聪明手段,以为音乐就能在钢琴的支柱下歇脚,声音沉重的酒杯在琴面上站稳,我想这种缠绕着煮熟快餐面的念头,只能很快把自己迁入暂时的自满之中。

      钢琴家一大早就露出对音乐占有的真相,推倒睡眠,推倒全身的懒散甚至夙夜的酒精,在长度、宽度、厚度、尖锐的点向上做引体动作,音乐使露水与树叶放松起来。钢琴家的毅力越发成熟,他们身上聚集了大量东西,肢体与肩头同钢琴醒过来的激动融合在一起,它与他们共同收拾生活中剩余的污垢,包括从地面捡起遗失的一粒一粒音乐的珠子。

      钢琴一旦独处,它就会带着它的英俊、制造的本领、传播的欲望,孤独地被淹没在围裙之内。

      钢琴制造的风景面积相当大,雾水,翻车摔倒在地的悲戚和哭叫,民族服装节上的装束以及峡谷里茂盛的绿草,都在身影冲进的范围内。

      奇怪的是钢琴的气味,一种英俊少年身上膨胀的树芽的芳香。钢琴精选人物。只有手指的运动,才是钢琴存在的堡垒,有了它,钢琴可以进攻了。

      请您一定要相信我,音乐可以使双脚和双臂改变方向。音乐依赖它们自己,而不是那些完美的五线谱,更不是越看越美的钢琴的肖像,钢琴只从自己观察的角度出发,寻找匹配的人。

      迷墙

      迷幻从远处以雾与气及音乐里生育的红光、绿光、蓝光慢慢飘来,我们的头脑如颠入梦境一般,音乐闻起来有一股药的味道,黏性的质感,出问题的是我们的脑袋,在催眠之中体验到高峰的幻觉。这是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英国摇滚乐队电子与迷幻摇滚创造的视听盛宴。

      他们在背景处屹立一堵巨大的白墙,白墙上面随音乐变换各种线条,单色的、涌上前来的滚动颜色以及某种黄页一样厚的云。演员(理查德·怀特,键盘手)突然和太阳坐在一起,圆球的太阳在打击乐器后面站着(演奏者的身体被太阳压向台前的观众,摇晃如一根漂在水里的树)。一会儿太阳就被挪走了,一道红色的、粗壮的河流从白墙上立正流过,它们没有发出撞击耳鼓的声音,河流涌动的声音让给电子音乐清脆金属铃声的话语。

      主唱(罗格·沃特斯、大卫·吉尔摩)左手手指移动,摁住电吉他银亮的神经(在电吉他的脊椎上来回揉动),右手手指向内形成鸟的侧影之状,拨弄它的嘴唇。右手手指弯曲时,皮肤充满水分,它的弯折处很小,但足以抚摸嘴唇,吐出肉感的元音,在这弯折处里有着如糖果一样的甜蜜。对着主唱的麦克风,茄子形圆头布满细密的孔,他的声音里有无数伤心的字词或者激情澎湃的语言,他要把它们亮出来,像件华贵的衣服披向所有的观众。他相信这堵墙上流淌的颜色、慢慢打开的花蕊以及鹰爪钩住的狂风、淋漓的水墨都是伴娘,他的手迅速解开的音乐扣子以及他的喉咙挣脱出来的声音,才是准备让我们去思考的音乐眼睛。

      平克·弗洛伊德乐队不仅用跳荡的音乐擦着青年人易燃的森林,在哲学这个高悬的窗框上,也写下生存的觉悟和陌生的发现——它的歌词能培养一种简洁的进入,即进入试衣间的镜子中,来观看世界的模样、时间的价格、人生的疲倦、哀伤的课程。

      当代音乐是一种合成的、不需修得规规矩矩的花园,从体积上去寻找大块的安静,恐怕愿望难以达成。因为重金属音乐的驾驶执照就是开着一辆吨位喧嚣的挂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欣赏者肺都在燃烧,何况伤口流血的多数人,那一刻为什么不能创造一个癫狂的、忘我的画面?

      所以“迷墙”这个命名充满困惑,也期待人们从音乐里甩脱困惑,尽管墙被推倒之后,演员们站在颓败的砖瓦之间,音乐并不如惨白的墙面那样呼啸着钻进我们充满霜雪的大脑。你看看,平克·弗洛伊德乐队制造的红色旗帜仍在飘扬,旗面中心夺目的镰刀与斧头刺激整个现场沸腾的语言,包括已经有点生锈的寂静和唯美内敛的思考。

      广州地铁

      在地铁站你看不到胖的、瘦的铁轨,它们被坐拥的空间透明的站台从中间视觉上切开,其实它们在很多玻璃的后面,好像人的心事在看不见运作的心里。

      广州地铁的每节箱子中总是播出三种语言(扩音器藏在车厢的顶部,有一个个圆形隔栅的声音出口),普通话、粤语和英语,一口气承上启下地讲完,一个站点基本到达。门被电、气豁然打开,一口吐出几条、几十条“鱼”来,“鱼”立即游向出站闸口,出去之后游向珠江和亮闪的阳光中。看不见根部像豆芽的高跟鞋,也不多见教授般正经的皮鞋,大部分鞋简洁,有两条细细的胳膊交叉互搭裸露的脚面,形成兰草长叶交互生长的白印(脱下后)——鞋底是灰色的橡胶,刻着控制溜滑兴风作浪的凹纹。

      风的重量在地铁呼啸而来时慢慢放下来,如一个减肥成功的人,风的肉少了一点,安静了。地铁站的门线与地铁停靠的车门位置丝毫不差,正好对应,标志着操作者精确驾驶的水平已至最佳状态。站着等待的人群呈八字形,在黄色区域外。左边一个女子斜挎在右肩部的玫瑰色斗形包,拉链有点放松警戒,睁开了没有睫毛的眼缝(拉链在三分之二处停泊),逃出香水味一缕一缕。两个标准的广东男人用粤语讲着云里雾里的故事(我是外乡人,干脆让耳朵罢工),他们的长度过膝的裤子兜着穿堂风,圆柱形套着矮矮敦厚的大腿,小腿上长着南国空气怂恿的不太长的汗毛。右边一对眼神如水的老年夫妻,女性瘦小,穿着碎花短上衣,裤装是那种不耀眼的白色棉麻布料。颧骨隆起,仿佛守着颧骨下方那一块凹下去的盆地,时间在盆地内讲述雨和太阳的出出进进。他们旁边站着一名来自热带地区的黑人,黑得比白还要鲜明,头发与头皮基本黑成一片煤田,头发细、短、密,卷曲如沙子。

      微凸的车门随着三声嘟嘟叫唤,像划在水面的桨左右扇开,车厢内一茬年轻的乘客毫无表情地埋头盯着手中的手机,如弯脖的水鸟群。

      我理解中的广州地铁应该充满动荡、喧哗的韵律,上班族分开人流像分开海浪,速度犹如射击出去的子弹。

      如果说地铁从南向北,那么人流就从西到东,或者倒过来,形成十字形蝉联的运动。地铁是一枚飞驰的导弹,人就是一颗颗射向车厢的子弹。可这种场景我没有看到,主要是我不在时间的峰顶去乘坐地铁。倒是出站或换乘线路时在九曲回廊的人流中,感觉到人在人中的叠加,人在人的小溪被后面的水撵得高度紧张,只看到人的后脑勺那粒粒从天空削下来的青皮,又像无数的蝌蚪在池塘里一动一动地游着。

      摄像机

      你往镜头里面看,你的脸鼓起来,梦的面团发胀。

      摄像机的镜头在阳光下收集影像,收集过程中从不冒热气,光的袖子很长,颜色如苗家人的服装,把单一的颜色推开,只打理综合的、菜粉蝶的多重色泽。如果你穿着白衬衫,你就在成像的活动中穿着白衬衫走来走去,白色不会有一丝灰色的挑战。

      摄像机是摄像者的视觉进攻,当然滋滋转动的是那光电信号的纤维组织。在这儿“组织”是动词,在各种电路的处理和调整下,一个真实分解的、由线和点组合的你,跑到显示器上返青,边上窗户玻璃后老妇人的脸,看上去如在水下一般。我不行,看到那个正方形的镜套朝我概括过来,幽深的镜面浮起一层争夺的狡黠,我是投降我的纹丝不动的脸呢,还是把脸穿上微笑的外衣,几天没洗的、打皱的外衣,它在镜头里会揪成什么模样?

      我更想逸出那个镜头的概括,注视是潮湿的,不注视又是枯萎的,反而沉浸在光鲜的梦境里与注视保持平衡,也许身后会留下光亮飞扬的回忆。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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