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的故乡在乡村,随着大批农村人进城,它们也跟着来了。在花盆、楼顶、街道绿化带、公园,各自守望生命的循环,共历春秋。
一年前,我所住的旧小区进行改造,修建了三处健身休闲场地,其中一处在小区后面。一处亭台,一桌四凳;亭台内外,各有长条木椅四把。另有健身器材若干。四周种了观赏植物:桂花树、石榴花、草地早熟禾、金钱蒲……有花有草,一个小小的花园由此生成。我住小区最后一栋,推开窗子,满眼青枝托着红、紫、蓝各色花朵,鸟鸣声声,确实让人悦目又赏心。外出时,舍近求远,绕道经过后花园,闻着花草香气,心底升起缕缕惬意。晚饭后,拉拉吊环,坐上半个小时,静静地享受自然风光,也成习惯。
对于花草的偏爱,应该是人的共性。它为什么吸引人?自然?纯粹?美好?或者别的什么,各自取舍不同。反正我就是无缘由的喜欢,发自内心的喜欢。
我老家原本也有一个后花园,对于它的记忆,有句歌词最能表达我的心情,“在我心里从未走远。”
记忆最深的还是童年趣事。那时候,农村地广人也多,同住一个院子,同饮一口井水,庭前檐下,人来人往喧嚷纷繁。邻里串门勤,说话无禁忌。惟有自家后花园,鲜有外人涉足。
我们家灶屋和后院只隔一条排水沟,水沟上面铺了一块石板,这是通往后院的“要道”。从后院左角上五级石梯,就进入后花园了。竹子是最大景观,有三五成群的,有“耍单儿”的,根根挺拔向上,犹如拔地而起的标杆,不由人不肃然起敬。竹子根系发达,常常越界长到邻家地盘,没人分得清是谁家的,砍“自家领地”的竹子时,也不会有人追究干涉。后花园里常常散落些黄黄的竹叶,被各户主人扫起来当柴火烧或放在竹子下面,让它随土而化。也因竹林过于发达,枝叶遮天蔽日,我们家的核桃树也因此停止几年“生育”,直到砍下覆盖在它头上的竹枝条,才得以重生。
后花园除去竹林,还有桃子树、李子树、梨子树等各种果树,有叫不出名的野花。春天到了,数花竞放。竹叶丛中,一树树春花,好似羞答答的美人,含明隐迹,香气四溢,引来蜂飞蝶舞,清风处疏影横斜,光影游动。转上一圈,自觉盈盈仙气,跟踪而至。
我和姐姐常在后花园玩耍,挖坑养蝌蚪,抽竹叶芯和着泥沙“煮饭”。如果竹叶卷起来,里面必定有虫吃竹叶,被我们逮着了,立刻处死。我曾在竹林旁种过玉米,日日灌溉,等到家家户户玉米归仓时,我只看到几根小拇指大小的玉米秆。那时不懂万物生长靠太阳的道理,更不懂玉米需要风为媒,或者人工、蝴蝶、蜜蜂授粉才能结籽。不过,也因此长了见识。
倾斜的竹子在后院上方交错,枝叶叠加交织,六月暑热天气,也是一片清凉。母亲夏日喜睡午觉,常把通气透风竹板椅子放在后院石桌旁,一把篾扇在手,很快发出均匀的鼾声。我和姐姐在桌子上抓杏仁子玩耍,有时忘情大笑,居然惊不醒她。如今回想起来,摇曳的竹影和母亲的酣睡,美成一幅风景。
刚上班时,住房只有十多平米,不习惯方寸之地的约束,开始想念后花园。也曾特意买了吊床,把四角拴在壮实的竹竿上,蜷缩在吊床上听风敲竹林声,看阳光穿过枝叶在地上合成的图案。更多时候,沉醉在花香里,睡得忘了晨昏。吊床仅可春天享受,夏秋的蚊子,是很招人烦的。更何况,蛇喜荫凉之地,在不知不觉中可能闯入你的领地。
我怀念过去的日子,喜欢现在的生活。当有一天,到下一站生活的时候,小区的后花园也将成为带不走的风景,淬炼成心中的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