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上小学五年级的言言就已经完成了作业。她洗了个澡,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随即打开了电视。
没看一会,监控里便传来了妈妈的声音:“言言,作业做完了吗?”
言言连忙抓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妈妈,我做完作业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妈妈这几天任务重,暂时还走不开,你自己好好的哈。少看电视,多看书啊,妈妈忙完了就马上回来。” 言言失望地“哦”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她只想见到妈妈,不想通过监控和妈妈对话。监控里的妈妈来去都是这些反复的说辞。言言再次坐在了书桌前,随手抓起一本书,打开之后便发起了呆。窗边传来的是邻居们偶尔一两句稍高音量的说话声以及远处马路隐约的汽车声。除此以外,屋内一片寂静。
墙上趴着一只一动不动的小壁虎。言言并不害怕,以前她就经常和小伙伴们抓各种虫子玩。她只是觉得小壁虎此刻跟自己一样的孤单。
自从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以后,言言就被父母从农村接到了城里继续学业。妈妈在另外一个城市上班,工作稳定却很忙,好多天才回家一次。爸爸倒是在本城上班,但是他也很忙,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回到家时言言早就睡了。早上言言去上学了,爸爸还未醒来。于是,同一屋檐下的父女俩,却是不经常见面。有时爸爸还要到外地出差,连周末都见不着也是常有的事。好在言言的学校就在家附近,不用接送,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周一到周五,言言的早餐在学校里吃,午饭和晚饭就在对门的邻居阿姨家解决,伙食费每月结一次。如果周末爸爸妈妈也没空,他们就会打电话给邻居阿姨,让她叫言言过去吃饭,并拜托阿姨多多留意一下言言。
每次妈妈回家,都会给言言留下几包方便面,或是一箱面包,一箱牛奶,一袋水果以及几十块钱的现金。她比爸爸细心多了。就这样,言言成了这座城市各高楼大厦中许许多多个生活在监控里的孩子之一。
“言言,吃完饭了吗?”
“言言,别总看电视哈”
“言言,作业写完了吗?”
……
爸爸妈妈通过监控或是电话手表,关心着言言。只要监控里没有传来爸爸妈妈的声音,只要他们不打电话来,家里便是寂静无声的。 “我干点什么呢?睡觉有点太早了,我还不想睡,我也不想看书……”言言默默地想着,继续发着呆。“我想爷爷奶奶了,他们要是还在该多好啊。有五天没见着爸爸了吧?妈妈也有十天没回家了吧?我想他们了。我真的好想他们啊。上次他们答应我,如果我期中考试考得好,就带我去世界之窗玩。我认真复习了,我考到班级第二名了。暑假都过去了,寒假也快到了,他们的承诺却没有实现。爸爸妈妈是忘记了吗?
……蓝天白云下,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碧绿的田野。此时,阳光正好,清风温柔地拂面而过。奶奶在掐菜,爷爷坐在田边乐呵呵地看着言言。她像只美丽的小蝴蝶,开心地在田埂上来回穿梭着,和妈妈一起采摘着各种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小花儿。爸爸则是拿着照相机到处拍照,给爷爷奶奶拍,给言言母女拍,也给花儿草儿拍。正在乐此不疲地采着花的言言这时听到了爸爸高兴的呼喊:“言言,你快过来,这里有好东西。”言言跑了过来,爸爸张开手掌,里面是几颗红艳艳的树莓果子,言言抓起一颗丢进了嘴里,酸酸甜甜的,忍不住大叫一声“啊,太好吃了……”言言被自己的喊叫声惊醒了。看了看枕头旁的闹钟,6点45分,还有五分钟闹钟就会响了,该起床准备上学了。希望这个周末,能见着爸爸妈妈吧。言言学着电视里大人的样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着。
周日傍晚,准备回工作岗位的妈妈弯着腰,一边系鞋带一边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叮嘱:“你别自己煮东西吃啊,千万别去开火。在阿姨那里吃完饭,马上回家,关好门,爸爸不在家时,除了对门的阿姨,谁敲门也别开哈。有事跟你爸说,或者打电话给我,紧急的事找阿姨。作业要认真完成啊,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这些话言言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此刻她眼里噙着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继续沉默着。其实她真的很想很想说,妈妈,你能不能在家呆几天再走?妈妈,你这次可不可以不要去这么多天?妈妈,你能不能别留下我一个人啊……可是,她心里明白,这些话都没有用,妈妈没办法,她不能丢掉这份稳定的工作,而我呢……我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孩子。我怎么能提这种无理的要求呢?她告诉自己要坚强,于是强行忍住了一眨眼就要滚落的眼泪,挤了挤笑容挥手跟妈妈说再见。
转眼又是一个新学期到了,言言已经上六年级了。新来的班主任李老师,把言言叫到了讲台旁,指着一张《给家长的一封信》说:“”怎么没让爸妈签名呀?” 言言不好意思地说“我妈在另外一个城市上班,好多天才回来一次。我爸出差了,也没在家。”“那家里有其他大人吗?”“没有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吃饭去邻居阿姨家吃的。”李老师沉默了。班会课时,和之前的班主任老师一样,李老师表扬了言言是个认真自觉,独立懂事的好孩子。即使没有大人监督,作业也照样保质保量的按时完成,生活上也非常独立,号召大家都要向言言学习。教室里响起了同学们雷鸣般的掌声。暖暖的夕阳下,言言背着书包,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了校门。“嗯,我就是一个独立懂事的好孩子 ,爸爸妈妈放心好好工作吧。”言言骄傲地想着。路边有一只独自徘徊的小黑狗,言言朝它招了招手:“嘿!你爸妈呢?去给你找吃的了吧?你也挺孤独的吧?别怕,要加油哦。”
言言曲起手肘,握紧拳头,对小狗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做完她自己也笑了,笑得像一朵美丽的向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