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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敬光:我的圈子 · 吉他

  • 作者:黄敬光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5-25 00:4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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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要说中国人的生活,就不得不说圈子。从小到大,我们一直生活在各种圈子里。

      于我来说,也不得不承认,我还是在各种圈子里面混,出了这个圈子又进入那个圈子,或者同时在很多圈子里。比如和耍相关的:吉他、围棋、象棋、篮球、羽毛球、乒乓球、桥牌……,对了,现在还有写作;和工作相关的:数学、计算机、电教、教育管理、教育督导等等。

      再过两年我就退休了,如果再大谈特谈工作相关的圈子,许多人会笑话我的。所以在这里,我最想摆的,都是那些有关耍事的圈子。

      不过,我还是想先啰嗦一下,即便是耍事,我还是耍得蛮认真的。说来有人可能不信,对于这些耍事,于我来说,都是想要耍出水平、耍出高度、耍出感情的,千万不要认为我就是搞起耍的那种。

      通过这些耍事,我遇到了我一生的贵人、高人、好人,遇到了刻骨铭心的朋友,刻骨铭心的经历,刻骨铭心的爱,甚至遇到了相伴一生的肖队。所以,我耍得经常把工作与耍事傻傻的分不清。也经常把工作当耍事,记不清楚八小时的内和外,记不清节假日;同时,也经常把耍事当工作,耍得认真,耍得很忘我。

      那就让我先从已经出离的吉他圈说起吧。

      吉他圈(一)

      我的这个圈子最刻骨铭心。

      大学一年级时,开始学弹吉他。那时纯粹是因为这个东西时髦、好耍。那时我买不起吉他,好在同寝室的范波、廖家松、王志超同学先后都有吉他了。对他们来说,这个东西就是一种玩具。在他们不弹时,在他们玩腻了时,我就可以玩了。一个寝室只有7个人,我总会找到弹吉他的机会的,最多就是脸皮厚点而已。而且我的吉他是从古典吉他开始学的,而且因为没有吉他才更加珍惜弹吉他的机会,而且还在学校同学里形成了一个以古典吉他为代表的小圈子,里面就有我那援藏的刘华同学。所以到后来毕业时,虽然我没有吉他,但是我的吉他水平肯定都比许多同学要好一些吧。

      分到金堂师范学校后,因为好几年都没有耍朋友,所以买吉他、学吉他、练吉他,认真得很。师范学校有音乐老师,又见得到文化馆的高手,起点就高了。有时间,有精力,有激情,也有点钱了。我的第一个月的工资全部都给了阿娘,第二、三个月的结余我就买了一把吉他。一年之后,小有收获,就敢在学生中开展第二课堂,教学生们弹吉他了,后来还敢上台表演呢。我想的是,管它呢,反正比初学的学生们好。再后来,学校买了电吉他,我还敢滥竽充数地加入到了学校鼓乐队。在交谊舞流行时,跟着队伍到各个单位去伴奏舞曲,甚至还敢到工人俱乐部、二轻局、县车队的舞厅去挣钱呢。花花绿绿的世界让我眼花缭乱,好在我并没有迷失自己,而是对吉他的技术技巧更加着迷,一天到晚除了教书,就完全沉迷在吉他的世界里。

      在这个圈子里,我也认识了太多的各色人等,有文工团的演员、器乐演奏者以及金堂各种级别的吉他手。

      如今,记忆最深刻的,影响最大的,当数认识的许多高人。比如现在中国著名的企业家、中国最早的股权投资人易**。他从西师物理系毕业时,吉他水平已经达到很高的境界,一曲《大圣堂》让我刮目相看。事实上,他有音乐方面的天赋,有超出常人的对音乐的理解力,他有一双像姑娘一样纤细修长的手。即使弹奏《魔笛变奏曲》这样的高难度的曲目,他都显得从容淡定、闲庭信步一样,他那如葱的手指头在品格上龙飞凤舞,吉他特有的音乐声就流水一样倾泻而来。怎么说呢,我能够想到的唯有白居易的《琵琶行》才能够形容他的水平: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六弦一声如裂帛。

      ……

      很快我就成了他的拥趸。

      那时,他先是分配到金堂县高板中学,后来调到金堂中学后,我们的学校就挨着了,我们也越走越近,有事没事就在一起玩吉他。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时,他在金堂、广汉及成都太升路经营手机的相关业务。我除了在师范校上课,还在金堂一家电脑公司兼职,因此我经常去他在金堂、成都的公司坐坐,听他摆“福氏公司”名字的由来,公司发展的思路和经营中的成功故事。再后来,他从“福氏公司”开始,在商场几番沉浮。若干年的打拼之后,成就了他辉煌的今天。

      就这样,我们走着走着,他越走越高,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了地平线,我却还在金堂这个老地方原地踏步。我还是像那个老宫女一样,拿一把网扑流萤的轻罗小扇,追逐我的繁星,保持着我的本来。

      有时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接受了他的邀请,跟着他一起“操”,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呢?我大胆地猜测:虽然不能取得他那样辉煌的成就,但是在他的光辉照耀下,实现财务自由还是有可能的吧。

      管它呢,我觉得,现在的我,挺好啦!我应该感谢上帝,这一生一路平安、健康、快乐地走到了今天,这未尝不是一种我期望的人生呢(好阿Q啊)。

      吉他圈(二)

      1987年上半年的时候,我阿娘因更年期疾病住到县医院,我当然要去经佑她。

      晚上无事,我就喜欢在医院里到处走走。突然看到药房里有人弹吉他,忍不住敲门。

      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后,说:我也喜欢吉他,在金堂难得遇到爱好者。他也有同感,把吉他递给我,说弹一曲来听听。我知道这是要试试我的水平。我接过来,重新迅速调校好了音准,一曲当时最流行的《爱的罗曼斯》“高山流水”般的就流淌出来(他说的,意思是弹得好)。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欣赏、钦佩的神情。他叫彭*,后来,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的一个下午,他突然跑到学校来找我(那时还没有手机),说:今天晚上卫生系统有几个朋友想来与你交流交流吉他,抽得出时间吗。有吉他朋友来耍,不亦乐乎,我当然有时间。

      晚上,当他们来到学校的单身宿舍的时候,我没有想到有这么多人,也没有想到都是非常年轻的男女。他们许多人都背着吉他。

      过程就不必细说了。这样的有江湖比剑意味的访问本身,就带有点考较的味道。听过了他们的吉他后,我肯定乐意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几首当时所谓的“十大名曲”过后,在这些初学者眼里,我的吉他水平应该差不到哪里吧,至少是让他们有“不虚此行”之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然后就是对吉他及琴弦、拨片等器材的交流。我看到一把发出柔和光芒的吉他,就拿过来试弹了一下。

      这一试不打紧,却注定了将要改变我的一生。

      我一弹就感觉到这把吉他的特别。音质好,共鸣浑厚,声音圆润,有很强的穿透力。一曲之后,就像伯乐遇到了知音。我再把吉他的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我才发现,我的天啦,这居然是一把红棉003,那只是出现在画报里的手工琴,当时价值368元。要知道,我一个大学本科生,每月工资才52.5元啊。我惊讶了,说:“这是谁的吉他?这是一把我弹过的最好的吉他……好琴都是需要自己调校的,只是这把琴还没有调校好,比如上下的琴枕都太高,按弦的时候容易有虚位,按压不实,比如说这个最高处的F音。这样吧,借我用几天,我顺便帮着打磨打磨。”我听到一个姑娘有点骄傲,有点害羞的样子在说:“是我的,要得,要得。这把吉他你弹得是比我弹起来好听些。”

      我抬起头来看她时,一个像这把吉他一样发着光芒的姑娘就站在我的面前。她青春,阳光,靓丽,丰满,脸上泛着健康的光泽和笑意。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胜似水莲花般的娇羞”。当时,我有如遭到了电击。

      她洪亮的声音,爽快的回答,我就知道这是一个性格耿直、容易相处的人,我非常满意(嘿嘿,我在想啥子),我强烈地感觉到,这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我身体的另一半。当时,我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不可救药地看着她,目不转睛。

      我知道,我这一辈子,不可救药地要完了,就像打开了地狱之门。就在我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就像过了一万年。

      好在我当时还没有失去理智,迅速恢复了常态。

      第二天,我就去找彭*。天南地北中,侧面了解了这个姑娘的情况。她姓肖,妇幼保健站的,成都卫校毕业,家就在县城,居民,独女。

      我的心一下子就掉到了谷底。我知道,我们是天上地下的两个人,不可能有结果的。算了,算了,千万不能再动那种心思了。

      我沮丧地回到学校,想起了自己这方面隐隐作痛的过往。我,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父亲去世早,家里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我是老大,还有一个在读书的弟弟和两个妹妹,负担太重,条件太差。我都是为了帮阿娘干活才没有考研的,才回金堂来的。

      自从分配到师范校工作以来,一直都有人给我介绍女朋友,但是,一听到我这样的情况后,就基本上没有下文了。开始时,我也没有当回事,别人都是冲着结婚为目的来的,是奔着幸福奔着过日子来的,这样的条件不仅不可能,还要填我背后的永远也填不满的坑,任何人都会思考、犹豫。到后来,多几次这种情况后,我就有点逆反了,先把我家条件说了,能不见面的就尽量不见了。再后来,直接跟介绍人说:谢谢,现在我还年轻,不想耍朋友。

      从此以后,我就真的死了心,不再考虑其它,只是专心致志地“耍”了,直到遇见了这把吉他。

      过了几天,彭*来到我这里,说:“你还没有把吉他还给她啊?她今天都来找我了。”我说:“我早就弄好了,但是不晓得还到哪里去啊,总不能青天白日地背着吉他到她单位上去啊。这样吧,请你帮我还给她。”彭*说:“算了,等她自己来拿吧。”

      晚上,她来了,我简单地讲了一下自己是怎样做的,然后示范了一下,琴弦确实比以前按压起来要舒服些了。我按压住自己的非分之想,不失热情地邀请她和她的朋友常来耍,然后摆起金堂县哪里有吉他高手,哪里有我的吉他朋友,有时间相约到一起去耍,与她侃大山似的说些“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等等。

      就这样,我按压住自己那些贼心贼胆,开始了与她平淡的交往,我想,能够做一个普通朋友也好。有时,她与卫生系统的一两个爱好者过来耍。有时,她们与彭*聚会时也喊着我,我有时去城关中学弹吉他的周同学、韦**那里时也约着他们中的一两个人。

      最安逸的一次是,我、周同学想去淮口罐头厂会一会传说中的吉他高手时,顺口问了一下她有时间吗,她竟然答应了一起去。

      日子就这样像流水一样,淡淡地流淌着。她背着吉他来师范校的时候也多了起来。

      有一天,我校著名的地理老师王老师拉着我说:“小黄,耍朋友没有?我有一个学生,卫生系统的,非常优秀……”。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就像平时一样,说:“谢谢王老师,我现在还没有想耍朋友的心思。”王老师又说:“我看到有一个背吉他的女子经常来找你,你们是不是在耍朋友啊,她也是我赵镇中学的学生。你觉得如何啊,如果你不好意思说,我帮你说。”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想:是她吗?如果是她的话,就用不着老师介绍了,她自己应该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我们都这么熟了的,所以王老师说的应该不是她。我就回答说:“谢谢王老师了,没有。主要是我的家庭负担重,工作上也没有站住脚,我现在还年轻,还没有想到耍朋友。”

      说来也怪,从此以后,她来师范校的时候就很少了。

      后来我才想明白,是她找王老师来说媒的,因为我的拒绝,让她不好意思了。

      转眼之间,就到了1988年的三月。说实话,她不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是蛮想去找她的,但是自惭形秽的我,早已修炼出将所有的痛苦、委屈藏在心里的功夫,外边不露一点声色。相思苦啊。相思有多苦,古今文人都写尽了,但是我认为都没有我苦。

      一天,傍晚时分,她背着吉他又来到了我们二楼的宿舍。久违了的她的到来,一时让我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她是否看得出我的喜出望外,是否看得出我激动得语无伦次,反正我知道我很激动。她也没有说什么有意思的话。我已经强烈地感觉到了她的不正常。她坐了一会儿就说:“我回去了。”我们甚至连吉他都还没有打开。我也只是很平淡地把她送出宿舍门口就进屋了。

      她不知道的是,热血沸腾的我,脸红筋涨地回到屋子里时,突然就想通了:原来,她是爱上我了啊。她还是那么传统的姑娘啊,居然不敢直接跟我说啊。她也太胆小了嘛,太可爱了啊。我又想,既然她都已经了解了我,就意味着接受了我的情况。作为一个男人,为什么我就不敢说喃?未必然硬要一个姑娘说出来么?

      我又想,虽然我不是那种伟岸的男人,但是也是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正常的男人啊,除了家庭条件差一点外,其它方面应该配得上她吧。作为一个男人,应该要比女士更勇敢一点才行。

      一旦想通了,办法肯定会有的。

      这个时候追出去肯定是不行了,她是骑自行车走的。我立即拉开架势,开始给她写信(俗称求爱信。这封没有写完的信,她至今还保存着)。

      正当我全身心投入到写信中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我打开门。

      是她!

      背着吉他的她,脸红筋涨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没有让她把那些让她难为情的、浪漫的话说出来,而是一把把她拉进屋,激动得紧紧地将她拥在了怀里……。

      这千金的一刻胜过了千言万语。

      这个她,就是我后来的肖队。

      一个月不到我们就决定结婚。

      1988年5月5日,我们去领了证;1988年7月1日,正式举行婚礼;1989年4月7日,懂仔就跑步来到我们的小家庭,她是我们爱的见证,是我们爱情的结晶。

      后来,吉他成了我家最好的的家具。最多时,应该有不下十把,有古典吉他,弹唱吉他,民谣吉他,电吉他,夏威夷吉他。甚至懂仔过生日的时候,我也给她买了一把真正的可以弹奏的小吉他。

      如今,家里的许多吉他都送亲戚朋友了,唯有那把红棉003还在,不过,已经早被懂仔接管了。

      肖队曾经说过的“只要我们有吃的,就不得让阿娘、弟妹们饿肚皮”一直感动着我,曾经我对肖队和太水大人的承诺也一直鞭策着我。虽然因为我们各自的成长环境不一样,造成了不完全一致的人生观,虽然在婚姻里也有过七年之痒、八年之痛,但是我们都走过来了。因为彼此都坚信,我们曾经是那样的相爱,我们是亲人,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风风雨雨几十年,感谢吉他,感谢吉他圈。

      曾经,我吉他圈的一个朋友,他与妻子的爱情婚姻,也是基于吉他,基于音乐,才走在一起的。后来,因为性格不合而分手。多年之后,彼此都经历了许多的人世沧桑,回过头来一看,还是感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曾经的爱,曾经的相濡以沫都无法忘记,无可代替。如今,已经涛声依旧了。我为之感到非常的欣慰。

      结婚以后因为事情越来越多,生孩子、搞电脑,家庭、事业忙得不亦乐乎。吉他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我也淡出了吉他圈。曾经有朋友笑话我,说:弹吉他就是为了耍朋友,耍了朋友就不弹吉他了。我也只是一笑了之。但是吉他音乐却成了我们一家人的最爱。

      懂仔的吉他是她自学成才的,她没有专门拜师学艺,都是跟着同学学,跟着网络学。从网上下载谱子,硬啃。嘿嘿,她学得还不错,至少比我强吧。

      吉他圈(三)

      有一年的春节,我和肖队难得地两个人到丽江度假。

      一天下午,我们来到了一个酒吧。刚坐下来,就看到几个人在那里调试乐器。乐器很简单:贝斯,吉他,爵士鼓。一个老者的吉他一下子就穿透了我们的心,太好听,太迷人了。过往的那些快乐、痛苦,一切的一切如烟如云,在我们的脑海里冲来冲去,听得我们都不愿走了。约好吃了晚饭后我们再来。

      晚上酒吧里人流如潮。我们耍得很晚,吉他音乐听起来太舒服了。我也不知道喝了好多酒,我们还请乐队老师们喝酒。摆谈起来我才知道,这个老者就是中国著名的手弹吉他演奏家张利先生,另外两个贝斯手和吉他手都是他的学生。

      都十几年了,至今我们都还有联系,至今我还痴迷着他的吉他音乐。

      虽然现在我不再弹吉他了,但是曾经的吉他朋友许多依然还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在吉他圈可圈可点,限于篇幅就到这里吧。这些人就注定了我们要相伴一生,一起到老的了。

      是的,现在因为没有吉他,当然不应该再叫吉他圈了,那可不可以认为是出离吉他的吉他圈呢?又或者就叫养老圈呢?又或者在养老的过程中,再次拨响我那已经暗哑了的老吉他呢?

    【审核人:雨祺】

        标题:黄敬光:我的圈子 · 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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