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万城空巷的特殊时节里我以特殊的方式记录这个“年”。
年,是过去、是现在也是将来;年,是岁月留不住人却以老去的回忆;年,是旧岁此夕尽,新春今日回的期盼;年 ,是团圆;年,是跨越千里回家后父母看到你平安,而你看到他们依然健康。
年初一,晌午时刻,我步行向大姑家走去,我照例还未进屋就在院坝里呼喊大姑,大姑听见我的声音赶忙出来迎接我,还说要给我放一挂鞭炮,嘿嘿,这礼遇我愧不敢当。我拉着大姑的手同她一起进屋,坐在火盆边的凳子上,她以79岁的高龄热情备至的招呼我这个晚辈,她热情洋溢的笑容该是大年初一应有的姿态。见到大姑,我的灵魂在这个“年”也有了归途与栖息地,落座后,大姑招呼我吃她准备的糖果,又顺手在桌子上的果盘里拿了个石榴给我,她对我说:“你表哥他们都拜年访亲去了,中午我一个人在家没什么事,就慢慢的剥石榴吃,蛮好吃的,酸酸甜甜的,你也吃点”。于是我也剥起石榴,听到她这样说,就在吃石榴的一瞬间,我的心情就像吃石榴一样,酸甜交加。酸的是,在大年初一,这么大个院子就只有大姑一个人在家,她阵阵咳嗽的声音能打破院子里的安静,让人感到心疼,这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年”;甜的是,在此刻,我依偎在大姑的身旁可以感受一个古稀老人的心跳和脉搏,我和大姑依旧打起家常广子,聊起土味年话,聊我小时候调皮捣蛋的趣事,聊她们那个年代的“年”,聊到高兴时,我俩爽朗的笑声总能给这个颇为冷清的年初一添上一些暖意。
我轻轻地拍着大姑的后背,以减轻她的咳嗽,我紧靠在大姑的身旁握住她的手,感受着这个“年”带给我的温暖。炭盆里的火通红通红,屋子里渐渐的暖了起来,大姑说她不会用智能手机,也不会聊微信,我便仔细耐心地教她如何使用,怎样操作触摸屏。诚然,在现代通讯设备异常发达的今天,大姑这么大岁数的人,无疑是未与时代接轨的人群之一,未与时代接轨的大姑并不妨碍她好学、谦虚的心,并不妨碍她对于情感的张扬和亲情的传递,正如此刻,我悉心的聆听她对我的淳淳教导,听她给我讲民俗故事和二十四节气的含义。这是上一辈人对下一辈人的培育与启迪,也是亲情与感情在血液之外的又一次融通。
约两点,大姑起身要去做饭,我让她少炒点菜,怎么简单怎么来,大姑说:“你这个傻孩子,你正月初一来看我,我弄太简单了怎么像话?”我独自一个人坐在火盆旁边,看见大姑以孱弱的身躯在厨房忙前忙后,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夹杂着她阵阵咳嗽声,我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语,这样的情景在正月初一是不应该的。这是一个慈祥、和蔼可亲,能带给我温暖与力量的老人,一个可以治愈我的忧伤、孤独、彷徨和迷茫的老人。大姑夫故去后,她独自一人守望着这些瓦房,照料着菜园子,还喂养着几只鸭子。春去秋来,雪降霜起,我深深地明白她的孤独,有人陪伴之于大姑是多么奢侈的事情,而这样的陪伴一直让她久久的守望,让奢侈终成为奢侈,日落黄昏,清晨鸡鸣,枯灯孤影。表哥表姐他们相继搬去城镇居住,他们或忙于工作或忙于家庭,大姑曾对我说他们也不容易,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这让我欲言又止。我想去厨房给大姑搭把手,但我怕面对她那双充满慈爱与期望的眼神,那双慈爱的眼神对我来说就是牵挂是于心不忍,因为大姑是我内心最柔软的世界。
约一个小时,大姑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就我和她俩个人吃,显得好奢侈,大姑说:“我知道你不吃肉,我特地炒了纯瘦肉,你要多吃点”,话音未落她便往我碗里夹了许多瘦肉,还有粉条青椒炒鸡肉、红烧鱼块,我碗里的菜都堆成小山了。偌大的屋子里就我和大姑,我俩一边吃一边交谈着,喷香入骨的饭菜,让人回味无穷,浓浓的亲情顷刻间升华。幸福其实很简单,有亲人有爱人,之于此刻,我与大姑;年,不需要分繁复杂,只需一顿简餐便胜万千繁华,之于此刻,我的味蕾完全被丰盛的菜肴所折服。
饭毕,炭盆里的炭也渐渐的化了,于是我来到里面熏腊肉的屋子,烧起了柴火。我按大姑的吩咐,到猪圈旁抱了一捆干黄豆杆子,然后在火炉里又加了些柴。顷刻之间旺盛的火苗平地而起,火苗伴着火星,夹杂着黄豆杆“啪啪”的燃烧声,让整个屋子顿时暖意融融,通红的火苗映红了大姑慈祥的面庞,暖热了我的身心。我与大姑围座在火炉旁,聊起家长里短,以往日琐事,任时光荏苒,天色暗淡,我只想给她多一点陪伴。暮色至,大姑说:“年初二你表哥和表姐他们会回来,你也一起上来玩”,我连声应允,在我起身告别时,大姑在我口袋里塞了一个大红包,祝我新年事事顺心,我要推辞,大姑以坚决的口气说让我拿着,并将我送至门外,我挥手向她告别,便从村里向镇上走去。久寒的天已经是暮色苍茫,即便是年初一,镇上依旧行人稀少,但是街道上留下鲜红的鞭炮纸屑与住户门上贴的对联、高挂着喜庆的灯笼,告诉着人们这是年!
年初二,我另有行程,就没再去大姑家,晚上十点左右,大姑打来电话我在电话里和她聊了很久,她得知我年初三就要返回单位上班时,特意嘱咐我要吃饱穿暖,特别是在这个疫情严重的时候一点要我照顾好自己。通过无线电波传输过来的不仅仅是大姑的声音,还有她对我的爱与关怀,每字每句都是意切情深,只抵我内心深处,停泊在灵魂的港湾,让我没办法会有丝毫的忘却。
深夜,我一直沉思着,天下所有的儿女都不应该让自己父母独自过年、独自守望正月初一。因为,年是沉淀在骨髓里的亲情,这样的亲情只有在年的关口沸腾。而这样的亲情不取决去千里之外的无线电波,不取决于近在咫尺稍留片刻的嘘寒问暖,而取决于陪伴。因为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对父母的爱没有任何一种形式比陪伴更有意义更有价值,那种弥足珍贵的价值在“年”这里会淋漓尽致的展现!
年,是去岁最后一天在某个时段鞭炮声不约而同的响起,鞭炮的响声在告别过去也在期盼未来。
盼来年鞭炮齐鸣,愿大姑健康
愿我喜乐
经年流失,去岁守望
年
你在那头,我在这头
中间隔着小小的愿望
愿岁月无恙,静守华年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让父母守望的我们,写于庚子年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