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那湖,我遥远的湖。我一个人的湖,文学的湖。瓦那湖,爱情的湖。湖,也有自己的道,湖道。湖也会述说自己的故事。
我从大坝上走过,背对着湖,向城里走去。摇橹人,我就是那个远离陆地,在水上漂流的摇橹人。一棵树,向阳的地方黄了,树的背面,树叶还在。湖水静谧。
我从大雾中走来。晨霜依旧,如同那年夏日衣服上汗渍结痂的碱。草上,眉豆上,腐烂的丝瓜上也是碱。林中依旧有水滴落下。
走在湖畔的小径上,雾茫茫的一片,突然感到一丝恐惧,茫然无措的样子,看不清来路和未来。其实大地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被光显现出来。只有光,你才目击到它。偶遇一些生灵和植物。我的围巾上都是霜雪。太阳也成了白太阳。一会也没了。
雾霾过去,总会有阳光。地上霜。霜下在落叶上,半个腐烂的石榴上,一只破了皮的丝瓜上。远处的山显现出来,一只小舟泊在岸边,随时即刻出发。一个身披黄大衣的老人,从乡间的小路上急匆匆奔走着,他像一只鸟翅膀挓挲着,贴着地皮飞掠而过。我赶上他,发现他围着一条棕色的围巾,戴着白色发暗的口罩,头上顶着一顶黑色油光的帽子。他要到城里干什么?有什么急事?感冒了?还是晚上家里没有暖气,缺少煤了?从树林里传来一两声鸟的鸣叫声,让我感到冬日的温暖和诗意。从树丛中,捡回两只半干的丝瓜,一只破了皮,露出三四粒黑色的丝瓜子,甚是欣喜。一切都是美好的。
凌晨五点多去观日出。月牙儿还在。太阳一点,一点,从瓦那山慢慢升起。从七点十三分到七点十六分。一共三分钟。我激动,敬畏。赞叹。亦孤独。或许我们也是新生的太阳。林中水滴。我从林中小径上经过,如同下了小雨一样,打湿我的羽绒服。黑水鸡在冰上散步,飞翔。芦苇的头上,是一些冰露,包着一些水。远处的湖面上,隐约闪现出一只大雁的身影。
大雪时节。夜里下了雪,凌晨六点许,推窗一看,好大的雪。赶紧下楼,观之,惊之,叹之。好雪。干枯的石榴上,河边的石头上,青竹上,芦苇上全是雪。地上像下了厚厚的盐。我走在湖畔的小径上,听雪呼喊的声音。雪上草。如同水墨画一样静美。盘起圆圈式的柳枝上,柳叶上,柳树身上全是雪。如同披上了婚纱。纯洁而又美丽。雪松之美,之坚韧。雪,又开始飘下来,似盐粒打在我身上。好咸呀。石榴上的雪。轻盈,韵美。等待春天的花开。火红的石榴花,藏在这破败的果实的梦境里,那怒放的花朵哟。我一个人雪后,初访瓦那湖。芦苇雪,起飞的大雁,孤舟一只,水中随风飘荡的芦苇。
湖上观月。游走于湖畔,深夜十一点许,踏着月色回家。月亮隐藏于云中。一会儿出来,一会儿又不见了。月亮也调皮,跟我捉迷藏。
太阳薄薄地照在大地上。湖水也鲜明起来,北风起,湖水荡漾。从湖上南望瓦那山,山顶上的积雪,残雪斑斑。树林清幽,我从人间走过,大地清明。春天的脚步也加快了,又是一个春暖花开。我们相约在山下,等待杏花开。
夏日的湖畔,我在树荫下凉快。远远地看见一只青蛙没命地在小径上,猛地跳了几下,惊慌失措的样子。我的潜意识在流动,难道追逐青蛙的是一条蛇?正在想时,一条蛇从路旁的草丛里猛然射向小径上,好像打了一个滚,青蛙早跑掉了,蛇又迅疾地逃回原来的草丛。我惊呆了,这样的事情,几乎不会让人相信,大自然之间竟然发生这样微妙的事情,生死就在一瞬间。也许青蛙会想,是这条蛇侵犯了它的领地,也许这只蛇,应该吃掉我们青蛙吗?蛇,也许会这样想,青蛙这么多,成天哇哇叫,应该是我的食粮。青蛙想,我又没侵犯你的领地,你凭什么要吃我们?蛇,也许会想,你就是我的美味,吃你没商量。
秋天的一个午后,我从湖的西北方向进入湖的腹地,那片,类似小平原的地方,在那小小的高岗上有四五间平房。平房的周围是些玉米地,高粱地,还有一片谷子地。这天,下午,我正走在通往湖水的小径上,被一片谷子地所吸引。谷子地的上空,用网子罩着,网是密网,缝隙很小。谷穗已经饱满,压弯了枝头。我庆幸着,还有人种下谷子。当我从湖的边缘回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阵鸟撕裂的鸣叫声。我发现了一只鸟,被网住了。正在叽叽地叫着,我连忙实施营救。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从网里弄出来,还害怕伤害了它,或者拉伤它的翅膀,我刚要放飞它的同时,被它锋利的喙,啄了一下,甚是疼痛,都血印了。忽地一声,它挣脱了我的手,猛地飞了出去。我也没看清这只鸟,到底叫什么?这一疼痛,也许是鸟对我,不,对人类的报复,也许这里面含有仇恨的意味。本来我是去救它,也是要放了它的,它却咬我。
我也是这座大湖的掠夺者,大湖每年给予我很多馈赠和大爱。感恩这片湖泊,让我不安的灵魂找到了栖息地。湖,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情人。湖,是一本书,一部大书。湖,是我的老师,他给我启示,让我游走于出世和入世之间,让我的灵魂得到救赎,让我感受到湖上日出时的温暖和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