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辈子爱干净,在她的率先垂范和督促下,我们养成夏天天天洗澡,冬天隔三差五洗一次的习惯。干活再紧张再累她都不会忘记烧一锅水让全家人洗澡,她常说:“歇几天不洗澡身上痒,经常不洗澡站到别人身边会有一股令人难闻的气味”。
小时候,只要有时间她都会帮我洗,实在太忙会督促哥哥姐姐帮我洗,渐渐地她会把水兑好放手让我自己洗。上学以后,她拎一瓶开水、一桶凉水放在澡盆边让我自己操作。洗澡时间短,她讲我糊弄,身上恐怕都没潮遍?隔几天会亲自动手把我全身搓一遍,边搓边念叨:“你看你身上污垢能把人脚面砸肿,这盆洗澡水能肥二亩田”。后来我自己洗尽量拖延时间,故意把水弄得哗啦哗啦响,让她相信我在认真洗。
我家与电建三公司和电厂毗邻,两个工厂都备有澡堂,常年对本厂职工和家属开放,有专人看守。约十岁左右我经常随大孩子们去厂澡堂附近守着,看澡堂人早就熟悉我们的面孔,平时想混是进不去的,唯有趁看澡堂人暂时离开或走神时闯进去。电厂看澡堂固定是位老头,有时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在闭目养神,我们蹑手蹑脚从他坐的岗亭前闪过,他突然精神振作吼起来,我们只好悻悻然退回去。有时混进去恰遇好管闲事者我们也会被驱赶出来,绝大多数人熟视无睹,小孩子不就是为洗澡吗,况且住在附近,抬头不见低头见,许多人都是熟脸。实在混不进去,几个男孩聚在澡堂附近玩耍,直至大多数厂里人洗好,看澡堂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我们进去。我们如同遇大赦,立即钻进澡堂,三下五除二脱光衣服,跳进澡池里嬉戏起来。很多时候我们是赤手空拳跳下去,出家门时不愿带毛巾,因为玩的时候毛巾是累赘。虽候池中水已脏,我们一直信奉脏水不脏人,在池中游来荡去,玩够了腾出手将浑身挠一遍,有时凑巧能捡到别人遗留下的肥皂头把全身抹一遍,窜出水池站到莲蓬头下舒舒服服淋个透。
高中毕业回乡,懂得爱面子,再不可能像顽童那样毫无顾忌,几个年龄相仿的伙伴约好,洗澡之前去厂区单、双杠前边锻炼边海阔天空地闲聊,估计差不多澡堂开放时间到了再启程前往,免得在澡堂附近逗留遇见熟人尴尬。
工作、成家、有了儿子,我们住在离厂区一公里多的学校里,学校没有自来水。夏天坚持天天在家洗澡,冬天逢周末仍然去厂里洗澡,这时已有能力购票,再不需要偷偷摸摸蹭了。姐姐家住厂区,周末形成习惯,我骑车带着妻儿去洗澡,姐姐为我们准备好晚饭,洗过澡,我和儿子吃完饭看电视,妻将我们换下的衣服在姐姐家卫生间洗好,因为她们用的是电厂循环热水,洗衣服少了许多折腾和挨冻。
九十年代中期,我们住进城市套房,生活条件得到大大改善,家里有独立卫生间,装上电热水器和浴霸,中午上班前将热水器电源接通,晚上随时可以洗澡,再不需东奔西走。气温太低的冬天,电热水器水不够用,浴霸散发的热量难以使卫生间温度达到人体的舒适度,我们花钱去公共浴池洗,请人搓背,顺便解决晚餐,洗澡已成为一种享受型消费。
再次换新房,装潢时我安装了家用锅炉,卫生间同时安装上浴霸和暖气片,随时有热水可用。冬天,卫生间暖气和浴霸同时供热,温度可根据需要任意调节,再不要为洗澡纠结,只要想洗,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