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伏天,我就想起了婆家那棵构树。
婆家院里除了几棵槐树,除了一棵开紫花的木槿树,就是那棵和木槿树长在一起的会结红果子的构树了。
一到伏天就下雨,雨后,院里的青苔滋生密密的一层,高高的槐树给地面打起了伞,槐树丛下是一丛构树的叶子,叶子中间隐约着红果子,最初是没人留意的,直到红果子落在青苔上,而孩子们正好在院子里打闹,看到果子落就惊喜地跑过去捡起来,婆母也正好从北屋走到院子里,对孩子们说:吃吧,这是毛桃,甜哩!
我也一直叫它毛桃,构树在故乡似乎是不多的,却也品尝过它的果子,记得果子的味道是酸酸的甜,没想到婆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没结果子时真不留意它,知道它是故乡那种毛桃树后,心里立马就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构树果子一红,院里的麻雀就多了,它们都落在构树上叫唤,树上的蚂蚁也多了,都奔了红果子去,孩子们若想吃果子,还要努力吃麻雀没有吃过的,还要注意果子上有没有蚂蚁,真的有点不容易。
想来吃的最开心的时候还是雨过天晴时,果子被雨水洗过,干净极了,即使掉地上也不觉得脏,孩子们把果子捡起来吃,嘴角里吃得都是红汁。
构树在草木里一定算是有个性的树,别的草木的果肉都在果壳里,它把果肉长在外面,伏天成熟的果实少,果子还吸引孩子们来,若是秋天熟的话,估计孩子们就不吃它了,吃它真的不如吃石榴,石榴也有红汁,关键是干净。
九十年代的伏天,家里真的是什么水果也没有,婆家的构树就像宝贝一样,吸引孩子们也吸引小生灵,院子里每天都是热闹的,婆母时常站在院子里,看看木槿花看看构树果子,那时她种的丝瓜也开花了,一朵朵黄灿灿的花缀在架子上,院子里又潮润又旺盛。
再遇构树是在八一水库边,那年水少,水库边的一块地退水后形成了草原,我和同学作伴想去看看,一路小雨,又累又饿时恰好与构树相遇了,自然是停下车子品尝了几颗构树果子,感叹野外的构树是一片片地生长,而婆母家的构树只有一棵。
最近看一文友写构树的文章,觉得自己对构树了解太少了,构树犹如一个融优缺点于一身的人,值得狠狠表扬与批评,它的侵略性极强,根系发达,种一棵后会繁衍一片,这样的话,婆家的构树很可能不是种下的,可能是自己滋生出来的,之所以长成一棵可能是勤快的婆母把它身边的枝茎都砍去的原因,在草木里,构树是不成材的树,看似一棵高高大大的构树,树心很可能是空的。
但它的优点又非常突出,树皮可造纸,树叶是可制作成猪饲料的,猪吃了就呼呼大睡,睡着长膘。书上说,构树浑身是宝,以乳液、根皮、树皮、叶、果实及种子入药,子用来补肾,强筋骨,明目,利尿;叶用来清热,凉血,利湿,杀虫;皮有利尿消肿,祛风湿的功效,割伤树皮取鲜浆汁外擦可治神经性皮炎及癣症。
构树也分雌雄,结红果子的构树是雌树,结青穗穗的构树是雄树,构树是古老的树种了,它也是诗经里的草木,《诗经》里写着:“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穀就是穀树了,又名楮树,也就是构树了。此句大意说,在那园中真快乐,高高的檀树枝叶茂密,下面的楮树又矮又细。虽然在《诗经》里构树有着被人瞧不起的意思,不妨碍它从远古走来,自带骄傲。
构树不是登大雅之堂的树,却酸酸甜甜在生活里一直不肯疏离,丰富了村落孩子们的童年,在伏天这个特别的时节,唤醒许多人的回忆。
也许婆家院子里的构树现在滋生半院子了吧?也许,构树早被刨掉了吧?我真不知道,但我心里的构树一直生长着,平时可能会疏忽,但只要伏天一来,它就点燃一树小红灯,给我暖,也给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