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子在城郊。村子不算很大也不算小,住有几十户人家,人口近一千。这里,村巷纵横交错,四通八达。
过去,村子里没有什么村巷而是村路,是红泥土的路,是长年累月牛车走出来的路,一节一节的尤如通往远方的天梯。每当天下雨,泥土沾脚相当难走。虽然没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艰难,但要走出这样的泥土路也实在不容易。改革开放以后,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什么有钱种什么,我们的村子富了起来。富了起来的村民不忘修路,搞生态文明村建设,将红土路改建成硬底化的水泥路,村民家家户户都建起楼房,围起围墙。从此,村路变成了深深的村巷。
我出入的那条村巷,东西走向。西一头绕过一个水泥板覆盖着的古井,与疏港公路相接;东一头通向村落后面的园地,广阔无垠,簇拥着的绿色向蔚蓝的天边涌动。临巷住着十多户人家。
村巷很清悠。阳春三月,微风吹拂,细雨绵绵,院墙上伸出开着花儿的柑柚枝,似红杏出墙。庭院中的桃花、龙眼花、皮果花也争相竞放,在清风细雨中飘逸着淡淡的沉郁的芬香,还有庭院中的鸡咯咯的叫声、树上叽叽喳喳的鸟语声、蜂蜜采花的嗡嗡声,以及炒菜下锅的油炸声、报时的钟声,不时划破村巷的寂静。
村巷不宽,但却是村民出入的必经之路。多少年来,村巷承载着村民进进出出,红白喜事,一代接一代。
村巷虽不宽,但并不寂寥。清早,天刚拂晓,村巷上走动着买菜的主妇,还有背着书包三三两两上学的孩子,贪工的村民也早早就骑着摩托车出去,或男男女女几人一堆坐着三轮小汽车突突突地出去到很远的地方打工,多数是农闲时给瓜老板收木瓜打包装上车,还有挖良姜的,只要有钱,他们就闲不着,得早早出去。
村巷很笔直,从头可望到尾。经过热闹折腾之后的村巷,走动着的是老人。偶尔也见到巷中走来走去卖酱油的贩子,或是收破烂的糖糕客。更多见到的是我的母亲。母亲常常走在村巷上。她身体肥大,年事已高,住在老弟的家。母亲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拐一拐的。她先是到我哥哥的家,打开铁门,半遮脸地往里瞧,然后又来到我的家,同样瞧一瞧。母亲每天都这样早、中、晚来回走三次,似乎每天没有三次与我们见面都放心不下。此外,母亲还常常与邻居的婶嫂阿姨在村巷上打发时光,闲谈着,什么家长里短、陈年旧事,无不在话下。当然母亲走在村巷上,更多留下的是丝丝的牵挂。
我是从这条村巷走出在城工作的人。每当我烦恼忧伤的时候,或心情若有所失的时候,或处于愁肠满腹的日子,我总是想一个人回到乡下去,回到我的老家,回到老家的那条村巷。这个时候,一个人走在静静的村巷里,陪伴我的是清新的空气、绿荫覆盖的水泥路,还有高高耸起的围墙、飘香的花果,此时,我心境如水,享受的是一种温柔和古朴的美丽,随着走动的脚步声,也让我回到记忆犹新的年代。
童年我曾经和小伙伴们在村巷里玩耍,捉迷藏打巷战。大些年纪的时候,雨天父亲就要我去放牛。我骑着牛从村巷走到山坡。有时还和妹妹挑着粪箕从村巷走到村后的细叶松防风林耙树叶挑回来给母亲引火煮饭。读高小甚至上初中时,放学回家,发现缸里没有水,就知道母亲又急于忙生产队的农活去了,我就挑起水桶到古井打水。古井很深,就在村巷的尽头,现在家家户户都有机钻井,古井就成为废弃的井。不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古井哺育一代又一代人。村民舍不得拆除,就在井口盖上一块厚厚的水泥板连同竖立着的井架保留作纪念。
走到村巷的深处,坐在那块水泥板覆盖的古井上,仰望天空,一片蔚蓝,井旁的苞萝树、龙眼树高大挺拔,直冲云霄,阳光透过树枝疏漏着斑斑驳驳的靓影,此时村巷变得多姿多彩起来,仿佛把我整个身心都融入那道色彩之中,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惬意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我家门前的村巷,一条雕刻时光记忆的村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