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温暖而又舒适,金灿灿的色彩仿佛给沙颍镇涂上一层柔润的奶油。五十整岁的潘银霞,骑着崭新的“爱玛”电动车,沿着南北向的街心大道,向着镇北郊外自家的造纸作坊驶去。虽说已经到了做奶奶的年龄,但她刻意保养的很好。皮肤白嫩,脸庞饱满圆润,幽深的眼窝内一双大而妩媚的眼眸,流动着摄人魂魄的热浪;挺直的鼻梁,丰腴高挑的身段,高耸的奶子,浑圆翘娇的屁股,仿佛一幅行走的风情画,伊甸园熟透的蛇果,透露着妖魅,散发着蛊惑。
一直以来,潘银霞对自己的长相充满了迷之自信。十八岁那年,她和同村几位年龄相仿的同伴逛庙会,一位四十多岁的暴发户在众多女孩当中,一眼看上了鹤立鸡群的她。遂后不顾家里老婆孩子一大堆,年龄几乎比潘银霞父亲还大,迅速展开疯狂的追求:买摩托车,送金首饰,送花花绿绿城里女人才能穿的衣服,沙颍镇和槐州市高档饭店下个遍。潘银霞虽说早熟,可到底是青涩年龄,没见过大世面,面对耳热心跳的甜言蜜语,唾手可得的奢华物质,很快沦陷了。她心甘情愿的和暴发户好上了。两人偷偷摸摸在槐州市区租了一个小院,俨然以夫妻名义生活在一起,丝毫不顾及老夫少妻被四周众人的指指点点。暴发户信誓旦旦向她保证,一定以最快速度踹掉结发妻子黄脸婆,明媒正娶把她迎进城里的别墅。潘银霞手抚着日渐凸起的肚子,眼含笑意,美滋滋的点了点头。谁料女儿落地三个月,风势陡变,暴发户那位黄脸婆带着男男女女一大帮人,冲进他们的欢乐窝,按着他俩一阵拳打脚踢,把家什物件“叽哩咣当”砸了个稀吧烂。男人的脸被抓挠得血道子一溜一溜的,仿佛一朵绽开的鲜艳的鸡冠花,浑身抖索得好似一枚风中飘摇的落叶。先前胸脯拍得“嘭嘭”响,豪言说得呱呱叫的威猛形象,早飞到爪哇国去了。
被扫地出门的潘银霞,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甘愿,可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女人又能拿人家怎样?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抱着“哇哇”哭叫的女儿,厚着脸皮回了娘家。好在父母虽然在村里因为她丢尽颜面,到底还是心疼带着一个孩子的女儿,忍受着风言风语的耻辱收留了她。现在家里加上潘银霞娘俩,又恢复了四口之家。以前的老四口,是父母与她和姐姐。姐姐叫潘金霞,大她六岁,经历一次失败婚姻后,再次成了家。第一次婚姻失败,因为有回和小叔子一起在自家玉米地锄草,午饭间隙四处无人时,不知是谁勾引的谁,干起了那事,紧要关头,却被喊他们回家吃饭的婆婆撞见了。结果可想而知,一场剧烈的家庭风暴后,潘金霞被婆家原道退回娘家;第二次婚姻,享受最初的一段甜蜜时光后,又开始频频闪亮红灯,原因无他,还是因为她这颗熟透的红杏露出了院墙。也许更体会妹妹的心情吧,自家婚姻虽然乱得像一团麻绳,潘金霞还是抽出空闲,帮妹妹介绍成了一桩亲事。男的名叫吕全生,长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与潘银霞同岁,祖祖辈辈在镇上住。原本他和潘金霞两人既不沾亲也不带故,据说那年他开着四轮拖拉机下乡收粮食,让潘金霞给瞄上了。可是,尽管潘金霞的秋波像集束炸弹轮番轰炸,无奈年长人家六岁,小伙子对她愣是没感觉。眼看着野地里烤火一面热,思前想后,为避免肥水流进外人田,潘金霞忍痛割爱,把小伙说合给了妹妹。也该有缘,这吕全生一见貌美如花,气质身材俱佳的潘银霞,眼神立即放射出高分贝电流,全身都酥了。吕家父母也都对未来儿媳格外满意,毫不介意她有过男人还带个女儿,仍然以重金下了聘礼,枪锣响器吹吹打打迎进了门。
潘银霞对吕家能以最高规格娶她进门,既有说不尽的感激,更有十分的得意,进一步增强了她对自己外貌资源的自信。
婚后数年,潘银霞先后生下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随着孩子越来越大,花销也跟着水涨船高,手头渐渐紧张起来。两口子商量一番,把孩子托付给父母,来到安徽马鞍山一家电子厂打工。
车间主任是厂长的舅舅,五十出头,看上去长得高大魁梧,一表人才,其实骨子里风流成性。他一见潘银霞漂亮性感,眼睛立即眯成一条缝。潘银霞抿嘴笑了:这男人,又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肯定好拿下!
果不其然,没几天功夫,俩人就摩擦出火花。他们避开吕全生,去了宾馆开房。第二天,吕全生发现自己的工资莫名其妙涨了一大截,而且主任给自己说话还开始客客气气。他一时摸不着头脑,想想自己也没什么特长啊?直到半个月后,上夜班的老婆和主任衣衫不整的被主任家人从宾馆揪到厂里大吵大闹,他才恍然大悟。他脑子里顿时轰轰炸响,眼睛窜出能把世界烧成灰烬的熊熊烈焰,跑到厨房操起一把菜刀直接朝主任劈去,吓得主任当场尿了一裤裆,“噗嗵”跪倒地上,叩头似捣蒜:“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围观众人眼见要出事,一涌而上,死死按住他并夺下菜刀,才算避免一场血案。
电子厂没脸呆了,两人辗转到了浙江台州,进了一家花菜厂,分切花菜。不久,在家闲得无聊的潘金霞也被妹妹拽来。如果一切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上下班,日子肯定过得顺风顺水。可惜姐两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也不知是怎么眉来眼去,两人居然同时把老板搞上了一家豪华宾馆的床。正当三人颠鸾倒凤,激情四射的时候,警察破门而入,逮了个正着。一男二女,往重了说,那可是聚众淫乱罪,是要被判刑的。好在老板的女人心软,把三个人骂得禽兽不如后,拿钱疏通了关系。三人只在拘留所思过半个月,每人罚了五千块钱,给放出来了。
这次事件后,被绿了两回的吕全生再也不敢放潘银霞离开身边半步。他东挪西借,找银行贷款,在镇北头自家菜地里,建了一个小型造纸作坊。当时全槐州市造纸业风头正盛,作坊遍地开花。吕全生跟风办的厂,辛辛苦苦经营几年,虽说没有挣得盆满钵满,也基本做到了衣食无忧。这下潘银霞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总算安静下来。这时候,镇上房地产业异军突起。开始是街两旁的老旧商店一排接一排被拆除,然后建起漂亮气派的商住两用型楼房。镇上的商店建完了,接着拆旧宅建小区。旧宅拆完了,建好了,最后又像长势疯狂的南瓜藤往镇外蔓延,废品站,小工厂,可耕地……一切的一切,房子像一头食量巨大,毫不挑肥拣瘦的怪兽,统统吞进肚内。许多脾气暴躁的年轻人不老不少的人,自然也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被吸引进房产公司拆迁队,公司的旗帜往哪儿挥舞,就拉棍掂棒扑向哪儿,乌殃乌殃一大片。领头的指着房子告诉房主:“你的房子马上要拆,限你一个小时之内把屋里东西挪了!”说着,拿出白纸写的拆迁同意书,另外扔一张卡,“签字!这是赔偿款!”眼皮活的,赶紧老老实实照办;一根筋的,稍有争辩,后面的队员立即蜂涌而上,拉到一旁修理的鬼哭狼嚎,直到同意签字为止。
潘银霞饶是闯过风浪的人,看到这幅画面,也是吓得小腿肚子抽筋,心里暗暗祈祷:愿如来佛主保佑,别让我碰上这群灾星!然而越怕邪越是撞上鬼,就在一个星期前,一家叫“美福园”房地产公司的代表找上门来,说是她家的造纸作坊已经被画到公司下期项目的蓝图内,希望能和她家签份合作协议,尽快搬迁。说着开出条件,公司愿付二十万拆迁费。潘银霞和吕全生商量了一下,觉得拆了还得找地方建,又要挪设备,再有耽误的生产损失,咋说也要一百万。公司代表一听,摇摇头走了。望着代表的背影,两口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可别强拆啊!还好,三天后,公司代表又来了。这次很诚恳,直接把价码抬高到五十万。他用阴恻恻的眼光扫视着两人说:“这已经是公司的底线,同不同意签字你们看着办!”可这个价格和一百万还差着一半的距离呢,两人狠狠心,壮着胆子拒绝了。
又三天了,房产公司没再派人来,一切看上去很正常,很安静。可越是这样,潘银霞和吕全生心里的鼓越像雨点似的擂,这怎么想都不正常啊!到嘴的肥肉他们会不吃?怕是暴风雨快来时的前奏吧?作坊已经处于半停产状态,为防止拆迁队突然过来暴力强拆,吕全生做好了与作坊共存亡的准备。他把家里那把菜刀磨得明光锃亮,插在腰间,一步不离吃睡在作坊里。多少年的夫妻,潘银霞到底还有些挂念,害怕吕全生有个三长两短,今天吃过早饭,就奔作坊来了。
车到十字街口,眨眼要过去,却听“吱——嘎”“哐——咔嚓”一连串尖锐而急促的声响,一辆明光锃亮的黑色奔驰轿车,飞驰中撞上了潘银霞和她骑的电动车,幸亏轿车一个急刹停的及时,人和电动车虽然都倒了,但伤的不重。
潘银霞一咕碌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土,跑到车前,手指着车窗内的人,破口大骂:“日你娘,你恁慌想干啥?抢孝帽子戴吗?是恁爹死了还是恁娘死了?”
车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下车来。细高的身材,乌黑的头发微卷,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泛着宝石般的光泽。一身银灰色斜条纹西服,系深蓝带白色斜纹领带。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油然升腾一种整洁、健康、帅气、华贵的气质。他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意,随手带上车门,一道炫目的光芒从他手指闪过,潘银霞定睛细看,原来是一枚硕大的白金钻戒。她一时目瞪口呆,心“怦怦”乱跳,为刚才的失态懊悔不已:这是从哪来的一个尤物?三十岁?四十岁?奔驰车,钻戒,千万富翁?亿万富翁?我怎么能得罪他呢?
心里正千转百回,男人走到她身边,开口了,声音自带魔性的磁力:“对不起,女士,看看伤到哪里没有?如果不行,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没事,没事。”潘银霞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连连摆手,脸羞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甚至有点恨自己,怎么能在这么帅气的男人面前弄得如此狼狈呢?站在男人身边,她还发现,饶是自己身材高挑,可仅仅只到男人的肩膀。泰山压顶般的感觉,让她心头潜滋暗长的自卑无形中又加重一层。
男人温和的笑了,白亮的牙齿仿佛银色的扇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男人擦过她身边,走向倒在地上的电动车,弯腰扶起来,“哎哟,反光镜和外壳都摔碎了!”
潘银霞赶紧走上前,绕车一圈一看:可不是,两只反光镜一只全掉了,甩在十几米开外的路上,另一只镜头掉了,只剩光秃秃的镜杆;原本崭新整齐的外壳,现在摔烂了几大块,红色碎片在地上散落一片。
“这镇上有爱玛店吗?”
看着新车摔得残破不堪,潘银霞心疼坏了,正啄磨着怎么开口,男人先说话了。
“有。这辆车就是在那儿买的。”
“那好,你给店家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一下。”男人的语气很干脆,有着不容置疑的威力。
潘银霞老老实实给店家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很快,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壮男人骑着电动车过来,潘银霞一看,正是店家。两人一个镇上的,彼此很熟。
男人跟潘银霞确定是店家后,开门见山说:“马上你让这位女士到你店里去,挑最好的车给她换辆新的。”然后扭头冲潘银霞微微一笑:“麻烦你加一下我的微信。”说着,拿出手机,报了自己的微信号。
潘银霞此时,浑身酥软软的,心像被一根线牵着,乖乖照办了。
男人看到潘银霞发过来的信息,轻轻点点头,随即发回一串数字。然后郑重其事的说:“潘女士,真是抱歉的很,我不但撞坏了你的车子,还摔到了你,让你受惊一场,这是我包赔你的损失,你先收下。如果再有什么情况,下午我会联系你的。”说着抬腕看一下手表,脸上浮起一抹歉意,“我现在有点事要办,先告辞了。”
望着男人驾车离去的背影,潘银霞心有不舍,怔怔出了神。还是店家好心的提醒,才让她回过神来:“霞姐,看看钱多少,别让他亏了你。”
潘银霞低头去看手机,店家也把头伸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发出惊呼:“两万!?”
“这人是谁啊?这么牛掰!”店家伸出的舌头好半天没缩进嘴内。
“孙子怀,上海。”潘银霞念着微信头像标记。
“口音不像!”店家撇着嘴,摇摇头。
骑上更新的“爱玛”电动车,潘银霞到作坊转了一圈,看看没什么事,嘱咐吕全生几句遇事不要冲动的话,然后回家了。至于路上发生的事,她一句也没透给丈夫。她心想与那个男人的事,即使没有下文,也要成为她独享的秘密,不能让丈夫知晓后破坏那份美妙。
家里只有大女儿一人,其他三个孩子都住校,周末才能回来。一下午,那个叫孙子怀的男人在潘银霞心里翻过来,掉过去,不肯离开。他赔的两万块钱,除去换新车花了三千,还净落一万七呢!她潘银霞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豪爽的男人,他到底做着多大的事?银行存了多少钱?痴痴的想一阵,又傻傻想他的微笑,想他好看的眼睛,想他挺拔的身材,甚至想如果和他做那种事,是不是很特别……想着想着,“咯咯”笑出声,脸滚烫滚烫的。女儿诧异的问她:“妈,你想到啥好事了?”潘银霞一惊,赶紧掩饰:“想起和你大姨小时候的事了。”
半下午的时候,手机“滴零,滴零”响起来。潘银霞拿起一看,竟是孙子怀发来的语音电话。急忙溜进卫生间,反插上门,把声音调低,才敢接听。
“潘女士,没打扰到你吧?”电话那头,孙子怀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
“没有,没有。”潘银霞一迭连声回答,其实心里巴不得他打扰呢!
“那就好。你现在忙吗?”对方好像有求于她。
“不忙。有事吗?”
“想请你去市里散散心,顺便请你吃个饭,也算为早上的事道个歉。”
“恭敬不如从命。哪儿汇合?”潘银霞忍不住说了句俏皮话。心里像吃了十几罐蜂蜜那样甜,金龟婿不请自来,看来自己的魅力还是不减当年。
“千年撞一回的地方。”
风趣的回答,逗得潘银霞捂着嘴直笑,这人真是个人精!
挂了电话,潘银霞换上最爱的藕荷色连衣裙,补个淡妆,拎着褐色的真皮包,给女儿说声“我到你大姨家看看,今晚不回来了”,像只轻盈的蝴蝶,飞出了家门。
豪华气派的“奔驰”车果然停在十字街口一旁,潘银霞拉开车门,大大方方坐到副驾驶位置。一捧鲜颜欲滴的红玫瑰递到面前,换了一身暖色西装的孙子怀,脸上依旧笑如春风,魔力十足的声音让人怦然心动:“潘女士,我为早上的莽撞,再次向你道歉,请原谅。”
“那都不是事,我早忘了。”潘银霞故作嗔怨的说着,双手接过花,举到鼻前使劲嗅了一下,顿时全身都醉得稀里糊涂。活这么大岁数,头一次遇上这么浪漫的事,不醉才怪。
孙子怀似乎如释重负的笑起来,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孙子怀向潘银霞详细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以及他商海沉浮的过往。潘银霞的脑子似乎不愿塞进太多东西,仅仅记住这个男人的名字,知道他五十岁——为啥那么年轻,没想;未婚——为啥没结婚,没问;上海人——为啥是槐州口音,没在意——似乎就够了。至于他做的什么进出口商贸生意,她听都没听过,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只知道他是个相当有钱的富商。
车子进了市区,七绕八拐,停在一家奢侈品店前。潘银霞迷迷瞪瞪跟着孙子怀下车,走进店内,试衣、试鞋、选包、选化妆品,等她从头到脚一身“迪奥”,手拎“爱马仕”,内装“香奈儿”,花费一万多块钱,她才反应过来,孙子怀把她宠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公主。她激动得满脸泪花,心头温润柔软,直呼前半生白活了。她不停的想,如果嫁给眼前这个男人,别说一辈子,一个月,即使一天都值了。
出了店门,夜幕降临,大街上华灯初上,车水马龙,各种各样的商超、酒店、夜市门头霓虹闪烁。又是轻车熟路,“奔驰”停在全市最高档的西餐厅门前。在彬彬有礼的服务生引导下,两人穿过巨大的水晶吊灯照耀下金碧辉煌的大厅,在一处铺着雪白台布的餐桌前坐下。座垫厚实柔软,坐上去惬意舒适。流水似的轻音乐蔓延在整个大厅,空气里流泻着淡淡的百合花香。孙子怀点了牛排、沙拉、奶油蛋糕、蘑菇汤,一瓶红酒,并手把手教潘银霞如何使用刀叉。第一次身处如此高雅场合,享受着从未吃过的美食,喝着这辈子想都没想能喝上的红酒,潘银霞忘掉了家,忘掉了丈夫儿女,忘掉了凡尘俗事,眼里、心里只有一种爱,只有一个人……似乎一切水到渠成,似乎瓜熟蒂落,似乎自然而然,当孙子怀提议开房时,潘银霞不但没拒绝,反而有些迫不及待。两具滚烫的肉体绞合在一起,每一次进入,每一次颤栗,每一次欲罢不能,潘银霞像张开翅膀的海燕,在惊涛骇浪的大海,在电闪雷鸣的云巅,尽情飞翔,尽情舞蹈……
“宝贝,你真是我的心肝,我一定要娶你!嫁给我吧!”不止一次,心满意足的孙子怀附在潘银霞耳边,气喘吁吁的呢喃。
“我也想,可是我有老公,有作坊……”潘银霞同样气喘吁吁的回应。
“老公离了,作坊转让……”孙子怀紧紧搂住她,生怕她逃掉。
“作坊好办,房产公司的拆迁协议一签就好,只是离婚……要有理由……”潘银霞贪婪摩挲着他坚实的胸肌,喁喁私语。
“我有办法……只要你离了,我立即带你去上海,我的别墅,车,公司,都是你的……”孙子怀的吻雨点样落在她脸颊,唇上。
“真的吗?”潘银霞故意试探。
“谁骗你被雷劈死被汽车轧死被……”孙子怀赌咒发誓。
“我信,我信……”潘银霞急忙用唇压住那张喷薄火热话语的嘴。
两人又一次缠绕一起……
从黑夜到白天,也不知索取多少回,也不知缠绵多少次,虽然昏天黑地,欲望的风帆却依然鼓涨,依然驱动着贪婪之船疾驰远方……
“滴零”“滴零”,潘银霞的手机不停的叫起来,原本悠扬、悦耳的铃声因为一连串的响,显得焦躁、急促。潘银霞从欲望的云端跌落地面,极不情愿的拿起手机。
“妈,你从我大姨家回来没有?”一打开,大女儿着急的声音扑面而来。
“咋啦?”潘银霞头昏昏的,有些心不在焉的问。
“我爸出事了!”女儿带出了哭腔。
“出啥事了?”条件反射似的,潘银霞忽的坐直身。一旁的孙子怀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刚才镇税务所的李所长带人来收税,可能要的多吧,我爸不愿缴,李所长就去拉电闸,我爸气的不行,冲上去用做饭的刀砍了他两下,只是砍的胳膊,那李所长就躺到地上不起来了,一会儿功夫,医生和警察都来了,李所长被送去了医院,我爸被警察带走了。”
怎么出这种事?这个吕全生,脾气一点也不改!潘银霞嘴里嘟囔着,再没有一点兴致,翻身就要起床。
孙子怀却一把搂住她,安慰她说:“宝贝,别急!你不说离婚没借口吗?现在机会来了。”
“啥机会?”望着情郎那张英俊的脸,潘银霞一时摸不着头脑。
孙子怀附在她耳边,如此这般一说,潘银霞怔住了,喃喃的道:“好是好,只是……”
“你犹豫什么呢?不离婚咱们怎么结婚!”孙子怀有些不悦。
“行行行,宝贝,别生气,我听你的,你看着办吧。”潘银霞生怕煮熟的鸭子飞走,赶紧妥协。
“宝贝真乖!”孙子怀换上了一副笑脸。
“奔驰”车离造纸作坊不远的地方停下,潘银霞在孙子怀脸上啄了一口,恋恋不舍的开门下车。
目送潘银霞的背影走远,孙子怀拿起了手机。
“李所长住哪个医院?”
“报告孙总,住市中心医院三楼骨伤科。”
“好的,我知道了。”
“奔驰”轿车风驰电掣般驶进槐州市中心医院地下停车场。电梯缓缓升上三楼。
骨伤科住院部。沙颍镇税务所李所长胳膊缠着绷带,正和陪护的两个下属谈笑风生。
孙子怀大步走进门来。
李所长赶紧给属下一使眼色,两人识趣的退了出去,并轻轻掩上门。
“李所长,您受苦了。”孙子怀语气略有歉意。随手放到床头两沓钞票。
“哪里!哪里!为孙总效劳,受点皮外伤不算啥。”李所长受宠若惊,满脸都是笑。
“不!”孙子怀意味深长的看着李所长,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以后再给外人说,就是刀刀入骨,伤的很严重。”
李所长一愣,俄顷与孙子怀对视一眼,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李所长似乎有点不放心:“那医院和伤情鉴定中心……”
“李所长多虑了。”孙子怀满面春风的丢下一句话,告辞走了。
沙颍镇派出所。“奔驰”车稳稳停住,孙子怀下车直奔所长办公室。
“吕全生现在在哪?”
“按您的吩咐,送到市拘留所了。”
“够上刑事犯罪吗?”
“还不是您孙总一句话?”
“谢谢!”孙子怀起身,与所长握了握手。悄无声息间,一张银行卡塞进所长手心。
潘银霞前脚进家,“美福园”公司谈判代表后脚进了门。既然主意已定,潘银霞这次非常爽快,一句废话不说,三下五除二在拆迁协议上签了字,按了红手印。不久,五十万的拆迁款打进她的银行账号。再接着,拘留所那边传来消息,吕全生暴力抗法,持械伤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有可能被判三年以上有期徒刑。逮住这个理由,潘银霞理直气壮向法院提出离婚申请。大女儿领着妹妹、弟弟,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希望母亲看在已与父亲生活二十多年的份上,不要趁父亲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这个家,还说父亲这么做,虽然太冲动不理智,可归根到底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
可是潘银霞已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她反驳孩子们的理由甚至更充分:“我以后有了好日子,有了很多的钱,不还是都留给你们吗!”
没想到,十八岁的儿子“腾”的站起身,流着眼泪冲潘银霞怒吼:“我们不稀罕你的钱!这个时候你要和爸离婚,我们就不认你这个妈!”
眼看一只脚已踏进豪门,潘银霞哪会在这节骨眼上退缩?孩子们的眼泪、哀求,丝毫阻挡不住她决绝的勇气和毅力,她不管不顾的与吕全生离了婚。
造纸作坊及周围的一切建筑,村民们的菜园、耕地,三百多亩地皆夷为平地。四周用彩钢瓦拉起了围挡,“美福园”的招牌、宣传画随处可见。围挡内,“扑嗵”“扑嗵”的打桩机声震耳欲聋。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美福园”的房子一天比一天成型,可是,潘银霞的心情一天比一天郁闷,渐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自从鉴过拆迁协议,离了婚,孙子怀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联系不上。微信被拉黑,电话空号,想到哪儿去打听,一说是上海来的,被问的人全都摇头。
“这个王八蛋!他该不是骗我吧?”潘银霞脑海里无数次蹦出这个念头。可一想到孙子怀那深情的眼神,信誓旦旦的承诺,她的心又软下来,又不相信孙子怀不会娶她。她一次次对着镜子端详,看着镜中不显太老的漂亮脸蛋,看着丰满窈窕的身段,自言自语:“孙子怀,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即使不愿意娶我,也跟我说一声,叫我死了这条心。”
就在这种自怨自艾的煎熬中,一年多过去了,“美福园”的第一期工程竣工了。开盘当天,一场盛大的典礼隆重举行。
潘银霞被姐姐潘金霞生拉硬拽到现场,夹在人群中看热闹,顺便等着领取免费礼品。
随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呼啸升空绽放的烟花声,主持人激动的高呼:“现在进入剪彩环节,有请孙子怀董事长和夫人董倩倩隆重登场!”
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和呐喊声中,一身黑色燕尾服的孙董事长,满面红光,挎着年轻、高挑、优雅、美丽的夫人,款款登上众人瞩目的舞台。
“孙子怀?”望着风光无量的那个人,潘银霞一阵激动,差点掉下泪来:朝思暮想的玩意儿,你终于出现了!原来是“美福园”老板,怪不得那么有钱!可是,一转眼看到依偎着他的那个女人,高挑年轻又漂亮,一下把她比下半个头,心中的怒火顿时不打一处来:好你个孙子怀!找遍老鼠窟窿也找不到你,原来你和一个臊娘们腻歪上了!这样想着,忍不住往舞台前面挤,边挤边大喊:“孙子怀!你个大骗子!孙子怀!你个大骗子!”
挤到舞台前,还想往舞台上冲,被一左一右两个保安死死拽住了胳膊。潘银霞竭力挣扎,嘴里一直叫嚷:“孙子怀,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老娘给你没完!”
孙子怀笑吟吟走过来,蹲到她面前,两人正好脸对着脸。孙子怀把嘴伸到潘银霞耳边,悄声说:“咋了宝贝?吃醋了?”
“孙子怀,你为啥隐瞒身份欺骗我?你不说你是上海人吗?怎么会在这?”潘银霞怒声质问。
“我户口就在上海,现在回来做生意,没骗你呀!”孙子怀双手一摊,轻描淡写的回答。
“那……那你答应娶我,怎么会是她?”潘银霞语塞半天,看到董倩倩,才反应过来,又厉声诘问。
“为什么是她呀?”孙子怀脸上笑容不减,扭头看一眼正和各位贵宾谈笑风生的董倩倩,然后掉过头趴到潘银霞耳根,声音依然低低的:“人家年轻、优雅、有知识,有涵养,而且更重要的,人家的身子还清清白白。哪像你,十八岁未婚先孕,生下私生子,结婚后在马鞍山被人老婆抓现行,浙江台州玩一龙二凤,被罚款拘留。啧啧啧,潘银霞,你真是处处留情呐!”孙子怀上身后倾,弹着舌头,咧着嘴,双眉皱起,一脸坏笑。
“你……你怎么知道?”潘银霞的心像被刀狠狠戳了一下,“咕嘟咕嘟”往外冒血。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蜡黄,口气再也强硬不起来。
“我怎么知道?你以为亲情不会被收买吗?”孙子怀满脸的鄙夷不屑。
“我姐?”潘银霞心里豁然明白,知情者只有吕全生和姐姐两人,吕全生怎会自曝家丑,只有……扭头用目光在人群里搜索姐姐。潘金霞早不知躲哪儿去了。
“别找了,你们都是一路货色。都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出让肉体,出卖人格,出租亲情,毫无道德底线,你们这种女人,哪个男人会要!哪个男人敢要!”孙子怀收敛了笑,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潘银霞羞愤交加,颤声问:“你既然看不上我,为啥和我在一起?”
“不这样你会乖乖的在协议上签字吗?”孙子怀轻薄的揶揄。
啊?原来这样!潘银霞彻底明白了,她被人耍了,而且还帮人数了钞票。一时间气得咬牙切齿,瞪圆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她恨恨连声的骂:“孙子怀,你卑鄙!无耻!下流!”
“哈哈哈,猫捉老鼠的游戏真刺激!”孙子怀仰天狂笑,起身扭头朝舞台中央走去。
“孙子怀,你个狗娘养的,你不得好死!”潘银霞像只受伤的母猫,朝着孙子怀的背影,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痛苦、绝望、愤怒、羞愧、懊悔……一股脑涌进心头,她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