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现在居住的小区骑行两公里,便是茂名飞马村。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村庄,缓缓流过的袂花江,润泽着身旁的村庄,成就了村庄独具特色的历史文化,而村庄无数的辉煌和景致,也丰富了袂花江的内涵和深度。历史和现实在江流里不停地交织,不停地流淌,不停地温暖着每一位飞马村的臣民和造访者。
袂花江防洪堤的南边是“喜看稻菽千重浪”的田野,北边便是从袂花江里蔓延上来的芦苇。袂花江连着沟渠,沟渠爬进池塘,滋润着飞马村的万物。在飞马村水网密布的原野上,碧绿的庄稼和野草见缝插针、争分夺秒地生长。
有一天,我就像一位观赏风景的旅游者,悠悠地踏着单车,沿着袂花江边的防洪堤,东张张西望望,一会儿和丛林里的蝉儿对话,一会儿又与江面上的船儿赛跑。一只大胆的野兔曾与我对视几分钟之久,最后非常友好地分手,它不慌不忙地掉过头走进了芦苇深处。我快乐得不行。
从江堤往下看,一大片荷塘,满池的荷叶,光滑湿润,或浅得发亮,或深得滴翠。有的平展浮于水面,如薄薄的圆盘;有的刚露出水面,紧紧地卷着嫩叶;有的在清风中轻摇,撑起朵朵绿伞。一朵朵悄然绽放的、红红白白的荷花,挺然其间。田埂上芦花鸡伸着尖嘴在寻觅美食——谷粒和虫子;牛儿乐颠颠地跑着,不时把嘴巴伸到路边的野草里,去摘食一种紫色的花朵。
骑累了,我背着手走在堤岸上,空气里弥漫着绿植和瓜果成熟的味道。草垛上趴着大南瓜;矮树枝上,缠着一串一串的紫扁豆;篱笆上,挂满了丝瓜;四季豆的藤蔓一个劲地攀缘,它的果荚从一朵朵紫色的花朵中探出来,枝叶间挂满一把把嫩嫩的小刀。荔枝挂满了枝头,露出醉酒般的红润和甜蜜。于是,我的内心又一阵兴奋和激动。
往天上瞅,燕子在空中斜斜地剪着微风;喜鹊在柳树上喳喳地叫;八哥在草丛中欢歌;在那片银白的苇丛里,偶尔会钻出来一只野鸟,它扑楞着翅膀,一飞冲天,它的叫声像是在江水里洗过,清澈明亮;大雁饱含着憧憬在天空中航行,排着“人字”排着“人”字。我天生爱鸟,看见这番景忍不住多看几眼,才不舍地晃悠。
在我凝目远眺之时,耳畔传来汪汪的犬吠声。不远处,一条石凳上坐着一位衣着考究的老人,一条土狗在他身旁转悠。老人平静地观察江面,狗却不安分,看到水中的鱼儿嬉戏闹腾,不时地狂吠几声。老人沉浸在一种冥思的狀态,他那份专注的样子,似一位满腹经纶的僧侣,正在禅坐入定。见到我,老人目光从容地打量我,眼神里富含几丝慈祥,他语气平和地对我说,坐一会吗?那一刻,我脑海里几乎没有犹豫,便应允了。一阵聊下来,老人告诉我,他是一位土生土长的飞马村人,老伴前两年离世了,他有一个儿子,大学毕业后,在深圳一家公司上班。虽然,在深圳,他儿子有漂亮的大房子。可是,他就像生长在飞马村自由清新的空气里的植物,要是把他移植到城里,他会水土不服。所以,他一直拒绝跟儿子去深圳。他说,还是乡下自由,没事就来江边看看鱼,像鱼一样快乐地活着。
告别了老人,我忍不住,走下江堤,与袂花江来一次零距离的对接。缓缓流淌的江水里,水草轻柔、温顺地摆动着;一群群的鱼儿在水里享受着无忧无虑地恋爱与欢乐,在阳光和清风里伸出脑袋来微笑;白鹭蹲在树枝上,紧缩着脖子一动不动,一旦发现鱼的行踪,突然像石头一样砸到水里,蹿起来时嘴里叼着一条白亮亮的鱼;青蛙在江边的浅水里,瓮声瓮气地叫着;小野鸭伴着妈妈在水里游动,粉红的脚蹼划破水面,在身后留下一道道波纹……游走在这样一个地方,精神气象里边好像也有了水,有了阳光与轻风。
在江边的亭子里,我坐下来,翻阅自己喜爱的书,自得其乐。有时与周国平先生聊聊他的人生志趣,或与苏格拉底老师谈谈古希腊文明,或与龙应台女士切磋人生真谛……没有一架时钟会跑到这里来唠叨时间,没有谁会通知我那些文件需要处理了……阳光从密密的枝丫间照射下来,身边“哗哗”作响的树叶在摇晃,那是它们快乐,醉在文字里的我,也在摇晃,我也快乐。
凉亭边,一排钓客稳坐钓鱼台,娴熟地一抛一起,扯上来的何止是渔获,更是一份岁月的淡定与从容。我看到几个老鼠忙着一趟一趟跑,往洞穴内转运钓客们的收获,我指着奔跑的老鼠说:“快看,老鼠在偷鱼。”话刚出口,就被一个钓客打断:“这可不是偷,在它们的地盘,钓上来的鱼,也有它们的一份。”后来我就将“偷”换成了“收集”。在飞马村,人与万物共生,善良的天性仿佛与生俱来,根植在人们的血液里。
走过飞马村这个地方,有水、有绿植、有小动物、有善良的人们相伴,有清新的空气供我享受,我怎能不爱恋和赞美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