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又快到了，我家姐妹们每年清明都会一起去给父亲扫墓。我们带着鲜花，如果母亲去总是带着家里种的花，应该是父亲活着时种过的。我们大家一起擦拭父亲的墓碑，把鲜花放在墓前，给墓碑旁的那颗松树浇水，一边也不忘记和父亲说说话。母亲来时一定会做祷告并唱首赞美诗的，我们大家最后一起喊“阿门”!临走时我们把花瓣密密散在墓身，告别父亲让他安心。这一晃都已经是26个年头了。
父亲是60岁刚退休不久车祸离开我们的，简直是飞来横祸，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向健康的父亲会说走就走。受了一辈子苦的父亲，本应享受晚年，却突然离去。本应孝顺他的我们，还没来得及行孝，就再也见不到他了，那种痛真的是锥心痛骨。在这之后只能把所有的爱和孝送给母亲，好像加倍才能弥补一下父亲。
我的父亲是一个建筑工人，优秀共产党员，先进工作者。他是四川人，个子不算高，身体健壮、头发浓密、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标准的美男子。但是却是从小吃苦，他母亲去世早，父亲是个没有家庭观念的中医。于是生活完全靠自己，还要带年幼的弟弟。成年后离家参加东北石油会战，成为一名建筑工人。跟随着中建一局安装公司，他带着我们走南闯北，奔赴全国各地。
父亲工作应该很辛苦，经常有加班，也总是满脸灰尘回家。工作服也是破烂的，好像没见过他穿新衣服。他的笑声是爽朗的，但我们姐妹多数见到的是严肃的表情。现在我猜想那时他开心的事不多，发愁的事太多，不曾听他说过或发牢骚。他爱好钓鱼，周末他经常去钓鱼，带回来“胜利成果”让我们改善生活。他文化不高，但是喜欢针灸，也许受爷爷熏陶，他拿着一本针灸书，经常在自己身上扎，后来我母亲的胃病居然被他治好了。他在我们公司院里也小有名气，许多人找他针灸，治疗头痛、胃痛、小孩尿床。
我小时候也挺淘气，带着妹妹们疯闹，父亲是没时间管的，有邻居找上门他总是严厉教训我们，打过之后也会语重心长教育。那时感觉像父亲这样的“粗人”还会说教挺惊讶的。我居然像是一夜之间懂事了，开始努力学习功课，拿年级第一名给他，他那种自豪、开心也是由衷的。每每听到邻居夸我，他都谦虚的说：“还可以吧。”记得上中学时有一道数学题，关于起重机的，怎么也解不出来，想起父亲就是指挥起重机起起落落的，也许他知道吧?就请教他了，他很高兴，认真思考，说下班告诉我。其实对于他的文化水平，是不知道如何解的，但他有实践，知道对错，他请教了工程师，晚上给我讲的很清楚。那时我心中萌生一种对父亲的爱意。我努力学习，让父亲以我为荣，妹妹们也以我为榜样，努力学习，成绩都很优秀，我们都考上了大学，父亲发愁了。他如何供养我们上学呀?!
我是单位子弟学校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填报志愿时唯独没有填写医学院，父亲的表情明显不高兴，于是我把第一志愿改成了医学院，父亲笑了，亲自下厨了。
那时候上大学不交学费，还有困难补助，毕业包分配，但是对于要供两个大学生、一个中专生也是很艰难的。记得大学二年级回家，就看见父亲头发白了一半。但是他依然是夏天抽空去钓鱼，傍晚居然还出去玩牌、下棋。穿着依然破旧，但是身体依然健康。他还带了几个徒弟，心情看起来比以前好。
因为我们都在外地读书，只有假期回家，对父亲的关注也少了许多，但是除了觉得他略显苍老，没觉得他有多大改变。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们都毕业了、工作了、成家了……
他有一天告诉我们他要退休了，那时只有小妹还在读大学，家里负担很小了。我们问：你退休了要干点啥?还钓鱼吗?他没说话。我记忆中父亲身体可好了，没有生过大病，偶尔感冒、发烧，现在退休了估计他也没想好干什么?
然而，突然一场车祸，让他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们只能在每年的清明追忆父亲了，希望他在天堂做他喜欢的事，也希望他可以回忆起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希望他也还记得，在他初为人父时，把一个小女孩放在腿上揉来揉去，弄的女孩嘎嘎大笑的快乐时光。
2024-3-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