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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日子(散文)

  • 作者:孙兰茂
  • 来源: 原创
  • 发表于2024-07-29 09: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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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迎接祖国七十五周年华诞即将到来的日子里,我突然想到,国家的命运,与个人乃至家庭的命运是息息相关的。热爱祖国,不是一句空话。踏实工作,不给国家添乱,勤劳节俭地过日子,也是热爱国家的一种形态。

      新中国在旧中国一片废墟上建立起来。直到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国家的科技水平及人民的生活状况,依然不能尽如人意。一九七五年,初中毕业后,我当了生产队的记工员。那时的圆珠笔芯,质量特别不好。我用力地在自己塑料鞋底上画,笔迹清晰可见。可到了纸上,笔迹却时有时无。为了记账,有时我急得泪眼婆娑。算账用的是算盘,尽管上学之前父亲就教我打算盘,可实际运用上,依然时常出错。每笔计算都要反复核对,断不可有丝毫马虎。

      做记工员表面风光,实际上也很辛苦。一个生产队,每天出工的社员要分若干个小组下田劳动。东湖(大田)、西湖、南湖、北湖基本上都有。夏收、秋收季节,打麦场上也人声鼎沸。每天两至三遍地到有人劳动的地方记工,往返要走一二十里的路。因徒步往返于高低不平的土路上,崴脚而致鞋子破损的事偶有发生。塑料凉鞋,穿起来不够舒适尚能忍受,鞋袢子或鞋底动辄断裂,则让人痛苦不已。

      塑料凉鞋的普及,使得乡下修凉鞋的生意活跃起来。鞋匠挑着担子,前面是小火炉,后面是烙铁、废塑料皮、铁刷子一类的东西。修鞋人一边吆喝,一边穿梭于市井间,形成了一道风景。修鞋的人,有巧手回天的本领。除了凉鞋外,谁家的塑料盆、塑料桶甚或是塑料凳子等损毁了,也能修理的完好如初。为了省那毛儿八分的钱,很多的人家都学会了修凉鞋。我的凉鞋子坏了,大都是母亲修好的。在母亲修鞋的时候,我会围着母亲看,时间久了,也便学会了修凉鞋。虽然修的不够结实、不够美观,甚至也被烙铁伤害过。可是,做成一件有意义的事,痛苦且也快乐着。

      下田干活,偶有戴着用白亮亮的麦秸秆编织的洋草帽的,那是一般“吃公家饭(有工作)”的人,或是手头宽裕的人家。大部分的人,还是戴斗笠的。哥哥年龄小,力气没长全,下学回乡劳动时,就加入了大队组织的草编小组。编斗笠,编席子,编笎子……把这些东西卖给当地的收购部门,增加了集体的收入。编织的活儿,是在“地屋子(地窖子)”里进行的。地屋子冬暖夏凉,人在里面舒服;地屋子里湿度大,便于存放竹篾子、高粱秸蔑子、柳条子、线绳子等。

      为了换取称盐打油的钱,哥哥在学会编斗笠以后,工作之后的空闲时间,在家里也编织了一些斗笠,由家人拿到集市出售。后来,家人又编织了一些斗笠衬子,也拿到集市上,与斗笠一起出售。再加之其他收入,家庭生活就不显得紧巴。

      土地实行“旱改水”的时候,家里每年都能从生产队分到数量不菲的稻草。此时,哥哥通过亲戚关系,从六十里以外、很多人家做打草包生意的地方,买来了一台“打包机”和一台“打绳机”。并聘请技术娴熟的人来家里指导。星期天,或放假的时候,我和弟弟两人用打包机一天可编织十来个草包。除去成本,每天能赚取两三块钱。

      打包机看上去如同织布机。可与织布机不同的是,操作打包机,人的四肢都不能闲着,而要表现得连续不断的“脚登手刨”状。并且,精力上还要高度集中。不然的话,两脚蹬踏板,双手拿着稻草,一根一根地往梭子挂钩上递。稍有疏忽,手脚不够协调的话,或者上下活动的耙头会把梭子压断,或者梭子上的挂钩会把编织草包的经绳刮断。梭子或经绳断掉了,或者换新的,或者像纺纱女工似的“接线头”。机子工作时发出的、均匀的“呱哒,呱哒”声,极让人烦躁、发困。连续编织三两个草包,人就觉得腰酸背痛,走起路来头晕眼花。可是,为了家庭用度,辛苦一点也要坚持。

      记得有一次,我用独轮车推了三十多个草包去供销社出售。好不容易迎着呼啸的东北风,到销售点卖了十来元钱。可返回时,却因穿越街道上涌动的人流,而致身上的十几元钱不翼而飞。父亲说:“街坊邻居,出门在外的,哪有不招小偷的?穷极了,人就学坏。以后大家的日子都好了,小偷便会消失了。再说,破财免灾,花钱买教训、长见识,也不是什么坏事。”

      家乡的人是吃煎饼的。做煎饼,首先一家人要抱着如同杠杆般的磨棍,围着石磨一圈一圈地磨煎饼“糊子”。石磨有默默无闻的品格,有“神农尝百草”的肚量。用山芋干掺杂着野菜也好,用五谷杂粮也罢,无论把什么样的东西放入“磨眼”里,它都能磨出细细的、粘稠的、油亮亮的糊子来。

      做粉丝的第一道工序,是把新鲜的山芋,洗净剁碎后放在石磨里磨成糊子。然后,再把磨出来的糊子,用纱布做成的“吊包(悬挂起来的包布)”,一遍一遍地将淀粉过滤出来。待淀粉在水中沉淀,并取出晒干以后,加入白矾,通过打芡、漏粉、蒸煮等程序,就可以做出粉条子。

      一百斤山芋能做十斤粉条,十斤粉条卖的钱,可以换更多的山芋。另外,剩余的粉渣既可以喂猪,也可以卖钱。青黄不接的时候,还可以泡碎掺杂在杂粮里磨成煎饼糊子。掺杂着粉渣的山芋干煎饼真难吃,甜甜的、涩涩的。反胃的时候,嗓子眼里辣辣的、酸酸的。尽管吃粉渣的日子,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可刻在我心里的印记,却永远是难以磨灭的。

      家家围着“磨道”转,可忙坏了乡下“锻磨(修磨,使其磨齿锋利)”的人。石磨用久了,磨齿会变得平滑,变得不再锋利。推动起来,费力、费时。庄户人讲究礼节,请锻磨先生锻磨,好酒好菜招待不说,还要破费三五毛钱的人工费。生活也是太苦了,个别的人家,请人锻磨花的那点钱,心里也疼得不行。在这种情况下,父亲去集市上买了锻磨工具,先用自家的石磨作试验,结果试验成功了。从那以后,左邻右舍的磨,大都是父亲免费给“锻”的。

      “艺不压身”。手艺是一门艺术,是一种文化传承。会手艺的人,被乡人尊称为师傅,或先生。难怪在我居住不远的地方,供奉着两处女娲补天的塑像。从某种意义上说,女娲是神,也是手艺人。因为她能把天上的洞口补上,拯救苍生。所以,直到今天,人们还都虔诚地供奉她。

      不畏艰难地用自己的才能、技艺创造财富,达到勤俭持家、过好日子的目的,是国人骨子里固有的传统美德,是立国立家的根与魂。

      改革开放后,因年愈花甲的母亲挪着小脚在田野里和父亲一起劳作,因挪着小脚从陡峭的水塘里向上挑水,帮父亲做草纸,我们的日子便真真切切的好起来。父母亲赚的钱,不仅培养我通过高考跳出了农门,还花钱给我买了一块手表。庄户人戴手表,是做梦也难以想象的事。

      我工作的时候,为单位记账、算账用的是电脑,算盘成了闲置物。劣质的塑料凉鞋及手工制作粉丝的现象,早已不复存在。就连做煎饼用的石磨、鏊子等,也被效率极高的“煎饼机”所取代。

      前段时间回老家做客,农民姨哥的行头真气派:穿皮鞋、打领带,头发梳的亮光光。一同来做客的堂弟说:“姨哥承包了一百多亩地,耕种收割全程机械化。身不动膀不摇的,一年十几、二十万块钱就到手了。”姨哥回堂弟说:“你乡下住别墅,城里有楼房,出门有小轿车,我还没你混的好呢!”

      回来的路上,我依然想着姨哥。姨哥小时候与我一块上学,他家里兄弟姊妹多,作为家中长子,上完初中就回乡劳动了。为贴补家用,劳动空闲时间,他走街串巷修过凉鞋,卖过草纸,还上山倒卖过石料……随着这些生意的凋敝,他又从没条件种地的农户手里流转了土地,成为了小有名气的种田大户。

      回忆着姨哥的一生,我仿佛看到了淳朴善良的乡亲父老,在淮海战役中,奋不顾身支援前线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他们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王杰精神,在希望的田野里,在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新征程上,勇毅前行的身影。

      
    【审核人: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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