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部队经常唱的一首歌,去打靶的卡车上,去食堂的路上。
“军号嘹亮步伐整齐,人民军队有铁的纪律,服从命令是天职,条令条例要牢记……”小马被两名督察带到纪委办案区之前,脑海里浮现出这首军歌。当纪律与命令相违背时,究竟该选择哪一项呢?当一名无辜的人被砍头,执行命令的刽子手究竟有没有罪?
纪委讯问室的墙壁上、桌椅上都安装上了一层像沙发一样的软包,如同为孩子提供的游乐场,但墙上挂的党旗、入党誓词和表情严肃的纪委工作人员与这种“娱乐场”般的装修对比着,显得那样的不匹配。
面对纪委的讯问,民警小马会想起曾经在派出所恐吓村民老胡的那个晚上。村民老胡因在山上捡到一只死掉的山羊便带回家中,被辖区民警发现后带到派出所进行调查,本属于森林公安的案件,但派出所所长为了收取钱款,便安排小马对老胡进行“调查”,在小马的威逼利诱下,最终老胡的姐姐东拼西凑借到了五万块钱,连夜赶到派出所将老胡保释出来。当小马看到老胡的姐姐在寒冬的夜晚来派出所送钱“赎”回弟弟那一刻,内心五味杂陈。
小马曾是一名退役士兵,退役后通过努力学习成为了一名警察,在派出所工作期间表现积极,但由于法律意识淡薄,执行了所长错误的命令导致触及到了工作纪律。在其所长因受贿、非法拘禁被纪委调查期间,小马作为证人,不但态度不端正,持包庇、抗拒调查的心里,对于纪委的询问,他始终认为“效忠党国首先要效忠长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执行当时所长的命令,殊不知自己的行为已经违反纪律,但他一直不愿“出卖”曾经的所长。因小马与该所长的案件有诸多直接关系,他的这一偏激思想给当时纪委调查该案的进展造成了一定困扰。最终在县纪委诸多干部的轮番开导以及小马现任领导出面的情况下,小马才如实交代了案件情况。最终其所长被判刑。
最终,民警小马因帮助曾经的派出所所长以保证金、罚款等名义违规处罚群众、收取群众欠款,损害群众利益和公安形象被立案调查。
第六巡视组副组长林海红作为小马案件主要负责人,调查期间,小马虽然对案件事实供认不讳,但细致的林组长敏锐的洞察到其内心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小马一再表示自己一直都是在执行上级命令并没有错,态度十分强硬,于是林海红本着挽救干部、治病救人的原则,要让其从内心明白纪委执纪的目的不是“故意惩罚”,而是挽救干部。第一轮调查工作注定是一场唇枪舌战。
“你要明白,我们是在挽救你,保护你。”林海红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看,为何我们的谈话室墙壁上、桌椅上都安装软包?”
“你是怕我一头撞死在这里吧!”小马仍然不服。
听小马这么说,林海红并没有生气,因为她发现小马的强硬态度或许和他的当兵经历有关。于是以小马当兵经历为突破口对其进行疏导。
“我的父亲曾经也是一名军人,他雷厉风行、一身正气的风格无时无刻不在感染着我,你曾经也是一名士兵,既然你一直都在用一名士兵的标准要求自己,那么我问你,作为一名士兵,你的宗旨是什么?”林海红问小马
“当然是为人民服务!”小马毫不犹豫的说道
“好!既然是为人民服务,那么你帮助你所谓的领导违规收取群众欠款,侵害人民群众利益的行为是否与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所违背了呢?”林海红继续追问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现在虽为一名警察,但我始终坚持这一点。”小马沉默良久,似乎是在对自己进行反思,思绪将小马带回到曾经的部队,小马一边回忆,一边向林海红讲述着。
“记得在部队服役期间,有一次我发现副连长安排的执勤哨位表有问题,可能是名字写错了,我一晚上被安排了两班岗哨,我拿去找副连长核实,刚好指导员也在副连长办公室,我还没等到副连长的回话,指导员对我说:‘哨表排错了就按照错误的执行!’,那一句‘按错误的执行!’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里,那年我18岁,于是那晚我连续站了两班岗,站第二班岗的时候由于打瞌睡在岗位上睡着了,被排长发现后,被罚抄了一整本《工作条令》,还让一向对我很好的班长也因我而随受牵连,全连大会上做检查,班长和我一起被罚,从那以后,对于上级的命令,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说着说着,小马似乎触及了伤心处,嗓音有些哽咽起来。
心扉被打开,林海红也就找到了小马思想上矛盾问题的关键原因。
林海红见小马陷入沉思,趁热打铁继续对其进行开导。
“坚决执行上级命令本身是没有错的,当时你们的指导员借用哨表错误这一问题对你进行了一次脱胎换骨的磨炼,目的是让你成为一名勇于担当,令行禁止的好战士,但你要想一想,勇于担当和令行禁止的培养是为了让部队工作开展更加顺利、有效,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违背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多站一班岗哨仅仅只是工作分工上的一点不公平,并不会侵犯人民群众的利益呀。如果你们指导员知道你现在为侵害老百姓的人提供帮助会怎么想,他对你的教育岂不是白费了吗?你现在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同样坚守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并且警察和军人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军人服务人民的途径是保家卫国,而警察服务人民的方式是打击犯罪,保护群众安危,是直接面对人民群众的,所以说作为警察,首先你要具备一定的法律意识和纪律意识,警察不论是在办案或化解群众矛盾纠纷时都需要明辨是非,是需要思考、对待群众是应该要有温度的,像你这样不论对错都一律执行,那岂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警察了吗?不管是军人还是警察,我们都是党领导的队伍,对于上级的一道命令,如果它本质上与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相违背,那么它也就不再是共产党的队伍的命令了,自然你也就不该盲目的服从。难道党还会让你去做侵害群众利益的事情吗?”林海红的一席话说得小马无言以对。
小马认真听着徐海红的每一句话,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的点着头。
谈话结束后,他们先后走出谈话室,上车前,小马握住林海红同志的手,泛红的眼眶里眼泪还在打转,说道:“林组长,你完成了我们部队指导员十五年前对我没有完成的教育。谢谢你!”
通过这一次谈话,让小马发自内心的明白自身的问题,林海红通过分析他人的人生经历,问题关键,准确找出导致他出现思想问题的根源,这种对其深度剖析并进行“救治”的做法在纪委工作中是难能可贵的,体现出她对纪委执纪工作的高度认识,如果说纪委执纪是一次“治病救人”,林海红无疑是一名对患者高度负责的内科手术医生。
从那以后,小马对调查工作非常配合,通过几轮调查取证后,最终于2024年3月28日,因小马因违反工作纪律,不正确履行职责及违规制作法律文书等问题,对其给予党内警告处分。
如果说法律、纪律的存在是为了控制一个人的言行,那么一个人内心的善良又岂是这些条条框框能够培养出来的呢?现在的一些干部总是一味地要求自己不去触碰纪律就行,早已在服务人民群众的善良初心中迷失了方向,它可能是由于生活的压力、挫折、失去方向或者对自己的存在和意义的质疑而产生的。迷失期间,人们常常感到困惑和不安,不知道该如何前进。然而,迷失也是一个重要的阶段,它给予了人们重新审视自己和生活的机会。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轨迹和经历。有些人可能会迷失在人生的迷雾中,无法找到自己的方向和目标。
龙应台:一个刽子手的责任,在看准了头颈的分寸,一刀霍下,让鲜血喷起,人头落地。被杀的人究竟有罪或者冤枉,不是刽子手的事情。甚至于即使他明明知道眼前跪着的人其实无辜,也没有人会指责刽子手为凶手。我们可以说,刽子手只是奉命行事,做一天和尚当然就得撞一天钟。应该负责的,是判官;或者,是那个不健全的审判制度;再抽象一点,我们不妨这么说,错在那个封建的社会。
可是,也有人认为人有充分的自主权,作不作螺丝钉都是自由意志的选择。既然是自由选择,个人就必须为他所作的选择担负后果。刽子手若明知冤命,而又不舍刀他去,那么他就成为凶手之一,因为他默许冤死的存在;而默许,就是促成。